冬天,原本是个寻找温暖的季节,当狂风喧嚣着卷过这个城市,所有的建筑都变得冰冷,黄叶飞舞,灰色的天空飘满一片一片的凄清,人的七情六欲开始凝固。这个城市没有落花,只有落叶。没有美,只有荒凉。
大风之后,狂乱的雨开始弥漫这个城市。大滴的,在水泥地砸出一朵朵没有生命的碎花,铺满柏油的马路飘荡着雾气,转瞬间消逝在浅密的雨花里,马路边的泥沙开始堆积,水流开始汇聚,柏油马路渐渐被洗得苍凉刺目。
紫诺撑着蓝色碎花小伞艰难的在雨里走着,风大得她有些抓不住伞。这暴雨倾盆的清晨,残暴的象张着血盆大口的烈豹。
马路对面的雨地上,斜躺着一个身影,罩着雨衣,身型很小,紫诺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条狗,当她慢慢走过去时,似乎看到马路中间有一只散落的黑色的鞋。
紫诺隐约觉得,那是一个人。而且,她似乎看到雨衣下露出的几缕头发,她浑身发起抖来,奔跑着进了厂,车间里人正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似乎正在议论着什么。紫诺找到师傅颤抖着说:“马路边好像有一个人,好像有个死人。”
“是啊,大家都在谈论,是以前在十字路口卖包子的,听说早晨四点就骑着三轮车出门了,可能是遇到了车祸。”
“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人管啊?”
“已经报案了,她老婆病了,来不了,他儿子还在过来的路上吧。好像是说出门不久就出事了。”
紫诺这一下真的发抖了,从四点到现在,几个小时了,他就躺在那冰冷的雨里,象一只狗,活着的人依然匆忙的活着,慢慢谈论着,最多摇摇头,一声叹息。人啊,这疯狂的暴雨里,你的生命怎么如此脆弱啊。
生与死的距离,原来就是转瞬之间。
紫诺一想到那静静的躺在雨水里的卷曲的身影,还有那飞到马路中间的鞋,沸腾的心立刻变得刺骨寒冷。
生命,如此渺小,就像一粒尘土,来不及飘洒就要回归大地,这个世界,你仅仅来过,或许,暂时有人怀念你的笑脸,可若干年后,你的一切,将如尘埃般飘散,什么都带不走,什么都留不下。
紫诺的心,顷刻间也如尘埃般灰蒙。她忽然不知道活着的意义,人这一辈子,存在与死去到底有什么不同。
一辈子就那么久,快乐也罢,心酸也罢,贫困也罢,富贵也罢,逃不过宿命。
紫诺呆坐在维修室,想象着自己若干年后,如尘埃在宇宙漂浮,她的心,是凉透低的悲哀。她的眼前不断闪过那个卷曲的身影,那几缕湿发,那变形的马路当中被雨冲刷的黑色的鞋,她的泪,就那样盈满眼眶。
原来世界,是如此无情。
好长一段日子,紫诺都沉浸在悲痛里,为那个与自己毫无牵连的人。她会在安静时没理由的回想自己的青春年少,那种无忧无虑,那种对未来无尽的憧憬和幻想,那种生命就是美好的感觉,有片刻的灰飞烟灭。原来,长大后,才会深切的感受到生离死别。离散的痛苦,失去的悲伤,每一天,都有可能发生,都有可能经历,生命,不仅仅是希望,不仅仅是美好。
江纯在消失了近十天之后,出现在她的宿舍,买来她喜欢吃的菜,在紫诺还没有下班时,一个人默默的在那里洗切。当紫诺神思恍惚的回到宿舍,看到他忙碌的身影,她的心忽然松懈下来。她静静的,静静的看着他做饭,心里还是感动起来。
这个人,真的应该算是她的亲人了,他们彼此已经太过熟悉。
江纯做好了美味的菜肴,摆好了,再走到她的床边,伴着她坐下,很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江纯看了她很久,然后,亲吻她的冰凉的唇,轻声的说:“对不起,我不该对你生气 ,你知道没有你在身边我有多痛苦,我不能忍受你离开我,我很害怕,如果你不在我身边了,我不知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紫诺的心跳动起来。生命的意义,难道就是为了你心里那个深爱的人吗?毫无疑问,江纯是爱着她的,从他第一次看到紫诺,从他第一次与紫诺交谈,从他发现紫诺的才气,他一直用尽心思来爱着她,而她 一直忽略他,忽略他的感情,忽略他的认真,忽略他的占有欲。
莫非,她真的有些对不起他。
紫诺流泪了。身边的人,有多少是对你时时刻刻惦念的,有多少是视你如珍宝的,也许,在别人眼里,你什么都不是,只有你身边这个人,会环绕着你,不想伤害,不想离去,不想放弃。
“我不会离开你的,只要你永远对我好。”
紫诺再次承诺,这一次,她是发自内心!她希望,当岁月如白驹过隙,当年华如流水匆匆,他们的惦念,一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