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雪融之时,芊慕的病情总算稳定了些。皇后宫里着人来,让芊慕第二天去给皇后请安。由于担忧明天的请安,从用晚膳起,芊慕就心神不宁,也没有什么胃口,一桌子菜几乎没动过什么。饭后的杏仁酥,吃了几口便说腻得很,让宁霜扔了去。
一夜无眠,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以前所学的礼节在此会不会显得莽撞。也是,一个从来没有受过约束的公主,现在要一本正经的去行礼请安,确实为难。
“公主,您就不要担心了,衣着首饰,奴婢们都给你准备妥当了,明儿绝对不会有事的。”阿诺伺候芊慕入睡,看她惶惶不安的样子,安慰道。
芊慕爬上床铺,阿诺给她盖好被子。她躺了一会儿,又翻身起来,阿诺本就坐在床下的地板上浅寐,芊慕的一举一动都会把她惊醒。此刻,阿诺一咕噜起来,问她:“公主怎么又起来了?”芊慕一脸疲惫,揉了一下小脸,说:“明天你和月影陪我去给皇后请安就好,阿奴留下宫里吧,我对她不放心。”
阿诺叹了口气,上前去扶她睡下,说:“您都交待了三次了,奴婢记着呢!”芊慕点点头,终于睡了一会儿。再睁眼,红烛将尽,阿诺不在了,估计是去准备洗漱的水吧。
等了很久,却是阿奴抬水进来伺候的。
“阿诺到哪里去了?”芊慕乖乖的坐在铜镜,任由阿奴将她细细的头发一分为二,上面的扎了斜髻,簪上一朵蓝色绢花。余下的铺在肩头,素面天真,不施粉黛。
“回公主话, 她闹肚子。”阿奴井井有条的边做边说。芊慕却心中一紧,不会要阿奴陪她去请安吧?真是关键时候掉链子,算了。“罢了,一会儿你和月影陪我去吧!”阿奴应下,便转身去取衣服来。怕倒春寒,便还是得披上披风。
出了寝殿门,步撵早已经备下了。阿奴扶芊慕上去,便和月影一左一右陪着往鸣凤宫走去。
皇后的鸣凤宫在皇宫中央,而芊慕却在皇宫的最北角,走了约摸一个时辰,路上的宫人逐渐多了起来,来来往往,但都低着头。张望着,一座宏伟的宫殿映入眼帘。红色宫墙,掩应着翠竹苍松。明黄的琉璃瓦片熠熠生辉,屋檐之上,神兽威严。
又走近了一些,抬头看见匾额上的“鸣凤宫”三个字夺目异常。刚欲进去,却听得一阵嘈杂,远远来了一行行仪仗,芊慕困惑。步撵退至门侧,下撵立着,下人都恭敬的跪下。不一会儿,华美的步撵一一出来,芊慕猜到她们都是宫中嫔妃,便屈膝一直行礼。
见了生人,宫妃稍有疑惑,却听到最前头的妃子开口道:“熙和公主免礼吧,你身子不好,这样拘着不好。”顺声看去,芊慕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美貌女子,面目慈和,看着舒坦极了。芊慕再行一礼,道:“谢娘娘!”
“哟,原来她就是熙和公主啊,长得倒是水灵,难怪皇上见天往清秋阁跑呢!”说话的是另一个人,虽然掩着嘴的,声音却是尖锐,言语别有深意。
“吴婕妤好大的胆子啊!熙和是皇上的义女,她病着皇上自然心疼。再者,你有几个脑袋,就能议论皇上了?”先前的娘娘又替芊慕解围,说的那个吴婕妤一愣。忙道:“明贵妃教训的是,嫔妾哪里敢呢?嫔妾宫里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听到吴婕妤称她“明贵妃”,便知道眼前的人就是那日救自己的明贵妃,刚欲开口道谢,便听明贵妃笑道:“皇后娘娘等着你呢,快去吧!”
芊慕目送着嫔妃们一一离去,才由阿奴扶着进了鸣凤宫!门外已是檐牙叠翠,宫里更加奢华显赫。芊慕只是跟着领路的宫女走,偶尔看看雕龙画凤的房梁,或者看看走廊上的维幔环佩。清风拂来,叮咚做响。
芊慕没有想到,宫女直接把她领到了皇后的寝宫。坐在软榻上,宫婢端来茶水和糕点,告诉芊慕:“娘娘在更衣,劳公主稍等。”芊慕点头,回应她。
皇后家世显赫,想必也是一个强势的女人,芊慕名义上是她的义女,那么,她该当一个什么样的女儿呢?这个问题芊慕从踏入北虔国土那一秒就想清楚了,她要显得天真乖巧,做一个易于控制的弱者,不然只会激怒皇后,得不偿失。
这样想着,她便开始大口的吃起糕点来,她只要做一个真实的十岁的孩子就好。喝了一口茶,有股茉莉的清香,她不会相信皇后,却不得不暂时依附皇后。须庾,原本放下的纱帐层层开启,一个本该华丽奢侈的女人,却是以一副和蔼的贵妇姿态出现在她眼前。
芊慕一惊,但手里还拿着一块马蹄酥。慌忙放下了糕点,拍手起身欲行礼,皇后却扶住了她。一缕幽香传入鼻翼,让人觉得心中暖暖的。
“傻孩子,你身体刚好,不用行此大礼。”言语是这么亲切,一时间芊慕暗自庆幸,也许她不是个难应付的女人。“前几天姑姑们说了,见了皇后娘娘要懂规矩,所以娘娘要是不让芊慕行礼,芊慕就变的不懂规律了,以后不会有人喜欢芊慕了!”
皇后殷氏松了手,芊慕行完礼,又扶她起来:“快坐着吧,他们也真是,估摸着又是大清早的就把你倒腾起来了?早膳也没用?”
软榻靠窗,有暖暖的阳光射入,皇后与芊慕隔了小几,一左一右相视坐着。芊慕拿了一块马蹄糕,嘻笑着道:“可是娘娘心疼芊慕,什么都备下了啊!”轻晃了一下手中的糕点,皇后也笑了,说:“那你多吃点吧!”说着,伸手轻轻抚摸着芊慕的头发。
皇后想起了三公主,她小时候也是像今天的芊慕一样,吃着马蹄糕,嘴里还喋喋不休。她想着想着,笑了!仿佛时间回到了过去,而不是现在。元宵那日,三公主回宫,惹得帝后都不高兴,却不能对外言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曾经最爱的女儿只会不断的跟他们索要权力,为她的丈夫,为她的夫家。
这一点,令皇后哭泣不止一次,而今天她的眼前又有了一个小公主,尽管她不是自己的女儿,甚至是整个北虔的威胁,但是她就是止不住的喜欢这个孩子,甚至后悔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也想阻止将要发生的事,但是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