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淑妃固然伤心，昭贵妃却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让这个亡国公主学学规矩，不要像往日的明贵妃一样。若是让她如此猖狂下去，只怕自己这个堂堂贵妃之尊，她也不放在眼里了。

“紫苏，更衣，本宫去看看那个熙和公主。”说话间已经褪去了外面的棉衣，紫苏进来挑了一件宝蓝色福字纹的棉衣替昭贵妃穿上，出门时拿上金丝暖炉，披上墨狐大氅，好不气派。

芊慕入得宫中，除了见过皇后一面，便再也没有见过别的嫔妃，但她时时记着谦卑二字，毕竟仅是不同往日了。自打昨夜发了一通脾气，清秋阁的下人各各垂头丧气，懒懒散散，似乎要联合起来给这个公主不堪一般。

“萍儿，快添点炭吧，屋里好冷。”阿诺端药进来，吩咐着屋里的宫女。

“皇后说了，连年战争，国库空虚，宫中要行节俭，这炉火还旺，加炭做什么？”萍儿白了阿诺一眼，不再理会。

“你！”芊慕赶紧拉住阿诺，怕她们吵起来。

“你这丫头，我的药洒了怎么办？算了！”芊慕边说边向阿诺使眼色，让她不要再计较了。

阿诺气愤的哼了一声，开始喂芊慕吃药。萍儿看了一眼，嫌弃不已：“晦气死了，不过一个亡国之人罢了。”阿诺再也忍不下去，拿起药盘就朝萍儿砸去，准准的落在她头上，顿时血流如注，芊慕怎能想到会是这般，吓得赶紧下了床榻，让人去寻太医。

不过，太医未至，昭贵妃先来了。看了眼前情景，又听几个宫女说芊慕纵容阿诺打人，哪里还能忍下这口气。第一次，芊慕感到莫大的无助与恐惧，缓缓跪下，却不知道怎么辩解。

“来人，给本宫把这个行凶的贱婢打发到掖庭局去！”昭贵妃是要先发落阿诺。

南徇的宫中也有掖庭局，那是犯错宫人受刑做苦活的地方，芊慕怎能让阿诺沦落到这步田地。

“娘娘，是芊慕不好，没有教导好下人，但请娘娘看在除了阿诺便没有人再伺候芊慕的份儿上，饶了她吧。”芊慕苦苦哀求。

“怎么会没人伺候你呢？这么多宫人在你宫里，你还不满意吗？快拖下去！”昭贵妃心意已决，看来轻易动摇不了。

“娘娘，您处罚我吧，不要伤害阿诺！”芊慕哭了起来，阿诺也落泪，忙站了起来，就要跟昭贵妃带来的太监走：“公主，阿诺贱命，日后照顾不了您了，您珍重啊。”说完，擦着眼泪走了。

“别以为此事与你无关，本宫自然是要处罚你的，去，给本宫在风廊跪到本宫觉得可以了为止。”昭贵妃好狠的心，风廊顾名思义，便是雪大风疾之处。

“贵妃娘娘，公主病体，不堪久跪，奴婢愿代罚。”说话的是阿奴，一直以为她冷漠，此时却提出代罚，芊慕心中一怔。阿诺已经不在了，不能再让阿奴也有闪失，自己若有不测，也得有个人照顾。芊慕轻轻捏了一下阿奴的指尖，摇摇头，含泪去了风廊。

昭贵妃看着满意，让下人沏茶添炭，悠然的看着她们。

提起裙裾出门去，风廊内堆满白雪，寒冷异常，疾风阵阵，夹着飞雪，击打在脸上，只觉得刀割般的疼。芊慕跪下，不一会儿雪水便渗透了蹭蹭棉裙，膝盖先是刺骨疼痛，约莫过了一刻钟，也麻木了。

阿奴见昭贵妃是下了杀心，顾不得太多，也跪到了芊慕身边。

“好，好！犯了错的都该罚。”昭贵妃眉开眼笑，一副不屑的样子。她就不行，一个亡国公主能把她怎样？抬起茶盏，浅饮，只觉暖流阵阵。

太医冒着风雪而来，入门便看见芊慕和阿奴跪在那里，正堂之内，昭贵妃悠然品茶，猜出两三分，心里感叹，这些日子吃下的药，这会子全白吃了。给萍儿包扎好了，向昭贵妃跪安退下。他知道，这清秋阁一会儿必然还要再来一趟，也没用走远，而是到了不远处的清宁宫给，明贵妃请平安脉。

“江太医怎么来了，本宫身子无恙。”明贵妃抱着大白猫合欢坐在软榻之上，问话的语气柔和。五皇子年前成亲，封了晋王，如今正带了王妃来给明贵妃请安，也一同坐在殿内。

“老臣看这大雪纷飞的，时时担忧娘娘身体，故来请个平安脉，也好安心。”一番礼节之后，江太医才答明贵妃的话。隔着薄纱，把了脉，江太医又说：“娘娘身子强健，天寒可多备些姜汤，暖暖身子。”

明贵妃笑着点头，赞江太医心细，又是大年初一，便多打发了一些赏银。

“老臣不敢领赏，娘娘虽然无恙，但清秋阁的那位主子，只怕是要大难临头了，如今宫中，只有娘娘您能救她一命了。”江太医推脱了银子，跪在地上，行了大礼。

“烨儿和王妃先坐，母妃去去就来。有劳太医了，过年图了喜气，拿了赏下去，换个太医快些到清秋阁来。”说着披上了大氅，和婢女银漱出去了。

“母妃也不怕惹麻烦，她与昭贵妃向来不和，何苦为了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孩再生是非？”待明贵妃出门后，晋王妃小声地问她的夫君。

“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晋王轻轻揽着她，许久才答。

一个是北周公主，一个是南徇公主，那种屈辱与辛酸，彼此都懂。

“公主，公主，您醒醒啊！”

“起来，少给本宫装死！”

“好不热闹，本宫错过了什么？”才踏进门槛，就听见熙和公主晕倒的消息，明贵妃心中虽急，却不能在昭贵妃面前败下阵来。

“哟，好好的怎么跪在雪地里？这怎么还晕倒了呢？”银漱俯下身子，试着去抱起芊慕，阿奴也站起来跟着搀扶。

“明妹妹几个月不出门，今天到底是有那份闲情逸致呢？还是有的人嘴太长了？”昭贵妃见了明贵妃，心中一百个厌烦，言语毫不留情。

“晋王和晋王妃还在清宁宫等着妹妹呢，就先告退了。”明贵妃微微点头，算是告礼。

“站住！本宫教训她以正宫闱，妹妹一来，这算怎么回事？”昭贵妃显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依旧不依不饶。

“正不正宫闱，妹妹不清楚，只劝姐姐还是早些回宫过几天好日子，等着皇上发落的好。”不想再和她纠缠，但还是回头提了一句：“对了，别忘了烧烧香，看看满天神佛要不要帮你。”

“你！你！起驾回宫！”昭贵妃气的不轻，明贵妃性子是温和了不少，然而对她还是刻薄。白雪翩然，停了许久的红色宫轿离开了清秋阁，一路奔长丽宫。白雪红轿，甚是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