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暗之域回来时,几乎所有人都聚在我的寝殿里,母后紧紧抱着我温柔责骂,由于在场的小辈居多,父王沉着脸训了我几句便与母后携手而去,留下我们一群小孩子胡闹。
父王母后一走,二哥就上来狠狠的戳我的脑门骂我小混蛋,我一边闪躲一边向大哥求救,大哥无奈的笑笑,上来将二哥拉开,正要训话,便听到一声冷哼。
“无聊!”
六姐抱着臂站在门口,冷漠高傲的神情与室内的温馨格格不入。四哥就站在她旁边,我几次想同他打招呼他却都不看我。
大哥的脸色冷了下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六姐就已经转身走出我的寝殿,她身旁的四哥向大哥微微颔首:“大殿下,我们先走了。”
大殿下,四哥和六姐一向是称呼大哥为大殿下的,从不会像我们这样亲热的叫一声大哥。
气氛尴尬到极点,大家看着大哥铁青的脸色都不敢言语,莲魅冲莲生使了个眼色,莲生默默点头,莲魅便走过来挽住大哥的手臂,向我们盈盈笑道:“我和大殿下还有要事商量,就先失陪了。”
大哥和莲魅一走,就只剩下二哥、青灵还有莲生了。
莲生很自来熟的坐下,推推我,“恭喜啰!”
我正在想事情,心不在焉的,被他一推,怔了怔:“什么?”
“刚才一路走来发现宫里热闹的不得了,我之前一直在四处游历,什么都不知道,就找了个人问问,原来啊,是我们漂亮可爱的七殿下要订婚了!当然应该恭喜啦!”
订婚、、、、、、
多么遥远的两个字,此刻又多么清晰的在我耳边出现。
回宫也小半个月了,离我和夜阑订婚的日子也只有二十余天了,这几天宫里到处忙上忙下,侍女侍卫东奔西跑,我不是看不见,我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在忙。
可是,我装作视而不见。
可是,直到这一刻,思念和难过从心底疯狂蔓延,我才避无可避的承认,我很想夜阑。
更要命的是,我真的,喜欢夜阑。喜欢到了,非他不可的地步。
如果不是,我不会带着有夜阑的味道的枕头走,还每晚抱在怀里;如果不是,我不会刻意回避跟他有关的所有事。
如果不是,我不会那么那么想他。
夜阑,我喜欢你。
莲生看我抱着膝盖一言不发的缩在沙发上,十分惊慌。这与他印象里的我是不一样的。
回宫的一路上,莲生不止一次的说我身上一点也没有殿下的架子,我哈哈笑着说是呀,因为我人见人爱不需要摆架子,他撇撇嘴一脸不屑的说是啊,街井泼妇也不需要架子。
然后我就追着他打。
而此刻的我,难过沉默,泫然欲泣,这与他所熟悉的大大咧咧的我完全就是两个模样。
莲生忐忑不安的看向二哥:“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不用理她。”二哥双腿交叠,懒懒的靠着沙发,“她只是胆小而已,等她学会勇敢就行了。”
胆小?学会勇敢?
我浑身一震,是啊童七,你喜欢他,为什么不勇敢的在一起呢?黑暗又怎么样?冷酷又怎么样?只要你喜欢他,这一切又有什么要紧?
随后又一阵苦笑,我喜欢到非他不可,那么他呢?
夜阑,只要你有哪怕一点点喜欢我,我就有勇气扛下一切,在你身边。可是,你的心意,是我最大的不确定。
“你还没把另外一只乌青戒指画给夜阑?”二哥不经意的开口。
我把下巴搭在膝盖上,闻言下意识抬起左手看了看,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我说呢——你要是给他画了,你一定不会回来,”
我一愣,缓缓抬头看向二哥沉静的眼眸——那双平日里到处闪的桃花眼。
我看不懂二哥,他是一个谁也看不懂的复杂的人。
和夜阑的看不懂不一样,二哥的眼里太过复杂,有太多的事,所以看不懂。而夜阑的眼眸,则是平静无波,从他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任何心事。
这还是夜阑教我的,透过一个人的眼睛去看他的心。夜阑总说我笨,将来可能被人卖了还会帮着人家数钱,所以教我怎么看别人的眼神,而我也为了证明自己不笨把这项本事练得娴熟无比,练到见别人的第一眼就是看眼睛的地步。
我紧紧的盯着二哥,他缓缓开口:“七七,如果你是一个局外人的话,你就会发现,夜阑看你的眼神,同我看青灵的眼神,是一样的。”
脑中闪过二哥看着青灵时那柔得化不开的宠溺,以及夜阑对我的温柔以待。
我不是瞎子,我看得出夜阑对我的一举一动都不是心血来潮。可是,人往往就是这样,越是在乎,就越是担心和不确定。而现在,二哥的话无异给了我最大的支撑。
离开了夜阑这么久,我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二哥,我懂了。”
二哥也笑了,端起桌上的茶,“我们小七七还不是太笨嘛。”
青灵低着头喝茶,脸上是掩不住的幸福的笑。
莲生大概也明白了我们的话,拍拍我的肩,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殿下,我姐说过,幸福是最遥不可及的东西。所以,触到了,就一定要抓紧,死也不放手!”
我看着莲生清透如水的眼眸,不禁讶异,一个什么都懂的人,怎么还能有这样的眼神?
那些人情世故,冷暖黑暗,莲生分明是都懂的,可是他的眼神不是一无所知的无知纯白,也不是看透一切的淡然无谓,更不是消极厌世的冷漠无情,而是一切新生的最初的干净澄澈。
这一点,很难做到吧?他又是以怎样的心态来看待这些的呢?
“对了莲生,刚刚你姐姐跟你说什么了?就是她看了看你,然后你就点头的那个?”
“哎呀!”莲生猛地一拍脑袋,“不说我倒忘了!我姐还给我交待了任务呢!不聊了,先失陪了啊!”
莲生弹簧似的从沙发上弹起,蹬蹬蹬的跑出去了。
“你想知道什么?”
我还没说话,二哥便开口了,我惊讶的看着他,他的桃花眼射出一抹精光,让我有种被脱光看透的错觉。
“还好跟他不是敌人!”我心想,要是我的敌人也能轻而易举的看出我的想法,那我不是死得连渣都没了!
“为什么四哥跟六姐从来不叫大哥,都是叫大殿下呢?”
二哥微微蹙眉:“这个我也不清楚,他们两个总是自己呆着,从来不跟我们几个亲近的。”
“而且、、、、、、”我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你是想说,老六对我们的敌意吗?”
二哥说出来我的想法,我连连点头:“起先我以为是针对我的,可是后来发现不是,是针对我们每一个人的、、、、、、”
大厅里,原本该是喜悦的重逢场面,此刻却静默无声,所有的谜底都好像触手可及,可是中间却隔着一块蒙尘的玻璃,我们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凭着一腔孤勇往前冲。未知的恐惧像一只巨大的无形的手,扼住我们每一个人的咽喉,让我们痛苦的窒息,无望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