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随势而谋 环
025 随势而谋 环

段轻烟与长明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其中为首的玄衣男子,她们十分面熟。因为他是客来驿站其中的一名房客。此刻,他脸色十分铁青,紧绷的表情,像地狱修罗般紧紧盯着长明说:“我听说过你在兆北的事迹,知道你很聪明,所以,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吧。”这样短短的一句话,足以让所有聪明的人知道他示长明为段轻烟。

长明看着段轻意味深长的微微笑着,那笑容却令人心底泛寒,转身向玄衣男子以漫不经心的口气说:“尊天圣宫,传承天命;乾坤大定,富贵由来。得令得天下!你说,我会将这天下拱手相送吗?”

玄衣男子以凶狠的眼神静静瞪视着长明,而长明依然神态可掬的满脸笑容,没有丝毫惧意。良久,玄衣男子紧绷着声音说:“你有什么条件说吧,我都满足你。”

长明这才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再次看向段轻烟的眼神像看猎物一般。

段轻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全身温度迅速流失,同时,双手暗中藏满银针,欲做最后赌注。也许这已经是生命的最后尽头,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一个少年明朗笑容,少年与她尾指相钩,拇指相印同声宣誓‘来世,我们还做姐弟。’

长明露出满意的笑容,转身面向玄衣男子,朱唇微启,说出来的却不是话,而是尖锐暗器,两根极细的银针,无声无息像两道极光瞬间射瞎了玄衣男子的双眼。

惨叫加血光加蓦然的燥动……

玄衣男子捂着刺痛的双眼,发了狂般:“杀了她,杀了她们……”

段轻烟震惊之余,迅速将手中暗器撒网的形式的射向同样震惊过后惊怒交加围攻向长明的人群,腾身而至与她对背而立,难掩的震惊疑惑:“为什么?”

长明同时已经掏出身上藏得很隐秘短刀,潇洒一笑说:“因为我现在很想杀人,杀很多很多的人。”说话的同时,手中短刀像一片飞舞的银光夹带着满天的血光飞扬起来。

段轻烟轻轻一笑,展开绝妙轻功掩护长明尽情杀敌,突然说:“你难道不怕我落井下石?”

“你不会,”满腔自信,“因为我们是乘在同一艘独木舟上的人,你我缺谁,都会舟毁人亡。”如果一人获救是建立在另一个人死亡的基础上,那么,另一个人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段轻烟微微一笑说:“你果然很聪明。”

两人相视,淡淡的笑容有着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

长明需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复国的希望。

段轻烟要的是自由,只有活着才有自由。

生命同等价值,聪明如长明,亲眼见过段轻烟的天雨针,那漫天的银光如雨般密集而锋利,她不是琴落,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躲得过。所以,她放弃了以段轻烟为替身的计划,却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以段轻烟为替身的计划,这个计划是段轻烟绝对猜测不到的,却是只有她才有可能做得到的。长久以来仿佛终于迎来了第一束光明,很微弱,却是她唯一的赌注。

一个绝不能输的赌注!

抱着必胜的心态,长明手中短刀像赋予了生命般,每一招一式,都是致命的出击。鲜血如注,火红的血影里,她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倾华灭国时,城墙外那抵死顽抗的白氏簇人,双目如撕,高声呼吁倾华万岁,然后,他催铁骑,挥长矛,手中长矛所到之处,便是一片热血飞扬,像一个毁灭者,有着无穷的力量,然,那钢铁一样的人,最终还是败给了原天的护国将军。

之后的倾华,像生活在水与火的边缘……唯有苦难相息。

多少双期盼的眼睛,盼望着她归来,然后带领他们走出火炕,二十年后,她归来了,可是,却是被倾华最大的敌人抓回来的……

当最后一个敌人倒下的时候,长明原本白色的素衫已经换成了红色,斑驳的血迹,错乱死尸,狰狞的眼神,看着这一切,长明笑了,笑苍凉,笑得悲怆,笑得疯狂,因为,她突然发现,这些死去的人,都是倾华子民。

身为倾华最高统治者,亲手杀死了自己统治的子民,多可笑啊。

段轻烟看着不远处温阳下缓缓逼近而来的琴落,整颗心仿佛空了。乱尸中有裸露的肩膀上以血肉之躯刻得‘华军’二字,在阳光下显得分外刺眼,更显得讽刺!

这又是一个残酷的试探!

段轻烟看了眼已经止住笑容的长明,不动声色的看着琴落一群人缓缓逼近她们。

他脸上依旧带着温和而好看微笑,可是他的所做所为,却令人发自内心的惧怕。眼神在长明与段轻烟两人脸上来回打转,又看了看满地尸体,笑得更加得意:“武功不错嘛。真应该好好感谢你们,替我们原天解决了这么多的前朝余孽。”

长明也在笑:“比起死在琴落少将手下的人,我们杀的这些,恐怕不算什么吧。”

段轻烟也笑了:“多谢相救。”

山下隐约的打斗声已经彻底的安静了,她清楚的明白琴落这一步棋走得多么的精妙,更有多么的可怕。

原来这个贼窝不是她们自己的圈套,而是双方的圈,不论你上不上套,琴落都是绝对的受益者。如此心计,让人如何不怕。

如果长明没有经历过那样的亡国之恨,恐怕早已现出原形!

如果段轻烟没有经历江湖的种种追杀,恐怕也早已现出原形!

琴落突然沉下笑容,定定看着长明说:“长明公主,戏该结束了吧。”

闻言,段轻烟蓦然一惊,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反观长明,倒是一派坦荡,仍旧镇定挑眉一笑,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开口却说:“不愧是护国将军麾下的首席大将,就是比一般人聪明得多,不错,我就是倾华王朝的亡公主长明。”

她承认太快,快得让人无法确定事实的真实性。琴落死死的盯着她半晌,忽又转向段轻烟,仿佛为了确认什么说道:“原来你就是段轻烟啊?”

段轻烟微微一笑,依旧是温和平淡的笑容:“不错,我就是段轻烟。”

仿佛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水落石出,而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太过容易,容易的让人总觉得这一切都是假象。就像是突然有人莫名其妙的送给你很多金子,金子虽好,却怕是设好陷井……

万籁寂静,唯有那阵阵轻风吹送着浓重血腥,吹起了众人长衫,吹乱了各人心思。

远山如墨,淡淡江山如诗如画。

段轻烟身后突然响起了急促的呼吸声,仿佛擂鼓一样,一下一下异常的清晰,只有一只眼睛的玄衣男子,缓缓的起身,死死的定着长明,仿佛看到了希望署光,浑浊的眼睛回光返照般明亮起来,僵硬的脸上是掩不住的激动之情,张了张口,却是满腔的鲜红的粘腻,发不出任何声音。段轻烟突然返身,手中银光乍显,三根银针准确的射向那人咽喉,玄衣男子定格的表情仍旧紧紧盯着面无表情的长明,缓缓的再次倒下,这次是真正的长眠于世。

这一切太过突然。真正的长明表现的太过平淡,而段轻烟表现的太过激烈,仿佛急欲掩盖什么?

然而,如果琴落将目光调下身后的长明,就会发现,其实真不正常的人是她,双手紧紧握成拳状,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山下又来了一群,其中一人走至琴落面前,低声禀报:“少将,都解决了。”

琴落微微点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维持着以探究的眼神死死盯着段轻烟。

段轻烟无所畏惧的迎视,微笑着说:“恭喜少将,终于解决了原天大敌。”

最终,琴落脸色极差的丢下句:“带她们走。”率众继续前往原天镜内前行。

冷月无星,推开窗棂的瞬间,深夜的寒气肆无忌惮的灌进屋内。

临窗之人,却丝毫无觉。有些怔然的看着泼墨一般的夜色。四周静寂的连露水滴落的声音都格外的清晰。

安静的夜,无眠的人。

段轻烟睁开毫睡意的双眼,看着黑暗里窗前幽灵一样的削瘦背影,轻声问她:“在想什么?”

长明静静的看着窗外一切,黑夜里模糊的轮廓明明什么都看不清楚,而她,却看得异常仔细,良久,突然以极轻的声音说:“既然你也睡不着,不如我讲故事给你听吧。”

遥远的记忆,被长明一段一段的拉出现实……

八十年前,倾华建国之初,第一位倾华国君王名叫君希。而打下这片天下的第一功臣,名叫白守含,先皇亲封白守含为创国公,白簇因白守含一人之功世代享受荣华富贵,朝廷上上下下无人不羡慕连连,只有后人才知道,创国公整个家族,并没有因此享受到荣华富贵,而是因此,付出了巨大代价……

回忆,如开了闸的流水般,泊泊流出……

那是个遥远的王朝,遥远的年代……

自此倾华繁华鼎顶五十年之久,国泰民安,是东州这片土地有史以来最和平的历史。

742年,倾华建国第五十二年,国王君希因病薨逝,举国齐哀。同年,边关守将原盛天起兵作乱。

原盛天麾下第一猛将便是今天的原天第一护国将军后裔。

倾华国君薨逝,幼帝初登宝座,边关开始大乱,一切的恶耗接连不断,让年迈的创国公一时间应接不霎……

终于,750年,长达八年的战争,原盛天率兵终于攻入了都城。

最后,白守含不敌后裔,战死杀场。

创国公死前与成名前说着同样一句话‘天佑倾华’

那是倾华所有子民最深刻的记忆,他是倾华永远的英雄。

而我,身为倾华王室唯一血脉的长明公主,记忆最深刻的不是这些,还有更令我刻骨铭心的记忆……

仿佛跌入了万丈深渊,一个永远无法摔到底的深渊,就这么一直一直往下坠落着……

历代政变,皇亲国戚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同年,原盛天正式称王,改国号为原天,封后裔为原天第一神将护国将军。同时,对君希王室贵族展开前所未有的绞杀,三天时间,倾华王室的鲜血几乎染红了整个都城,只有倾华皇后在创国公生前的安排下得以逃出都城。当时,她身怀六甲,肚里的唯一血脉便是我长明。

751年,年初,母后终于产下我,原军却在当时找到我们,为了保住王室唯一血脉,创国公夫人以狸猫换太子之法,将自己刚生下的亲生女儿白浅风代替我被原军带走,而创国夫人悲痛欲绝,染上恶疾,当天便病重去世……

其后,创国公长子白浅溪智送我与母后二人离开东州,而他,却自愿留在东州,临别前,他告诉我母后‘他会在东州等着公主回来’,回来复国。当年的白浅溪仅有九岁。

记忆停歇,长明终于回到现实。

段轻烟只能看到长明模糊的背影,美丽的容颜在淡月下显得苍白异常,苍白的像个阴界幽灵。她问:“如果再见到创国公长公子,你想对她说什么?”谢谢吗?那样的恩情,以全族性命付出的恩情,谢谢二字似乎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长明缓缓转回身来,背光下她正面表情是一团模糊,声音却清晰而坚定,她说:“不,再见到白浅溪,我要告诉他,倾华必能复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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