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悔。这是董如之临死一刻,对史云断说的最后一句话。情深意切。
楚绽静赶出来的时刻,只来得看到董如之纤弱的身影飘然的倒在史云断的怀中。那一刻,他什么都忘了。忘记自己该有什么反应。当他看到董如之永远的睡死在史云断的怀里的时候,他提剑的手突然就失去了力量,宝剑呛啷落地。
常莫看着已是身受重伤,再无任何战斗力的史云断,居然装模做样的发起感慨来:“史公子这是何苦?如果你早些说出尊天令在何处,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
这是段轻烟第二次听到‘尊天宫’三个字,丝毫不陌生,她只觉得恐惧。就是因为这三个字,东玉雪城全门灭亡,而北居盟主关莫飞也自此元气大伤。今日,又是这三个字,史家整条船上数十条人命,如今,只余史云断与自己二人。这是江湖的悲哀,还是人性的无常。
她突然走前一步,无所畏惧的面临众人说:“尊天宫只是一个欺世的谎言,枉你们个个还是成名侠士,居然会因这样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尊天令而拼得血流成河,传扬四海,将成为我们整个武林的笑柄。”
程幻指阴沉着脸说:“这不是谎言。”
胡记秋亦重复说:“尊天宫确实存在。”
柳千千柔媚万千一笑说:“因为,史云断此番离乡背景,长年水行,为的就是去尊天宫为董如之医眼睛。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由不同张嘴说出同样的事实,段轻烟也不由得有些迷茫了。她看向史云断。
而史云断自董如之死后,就一直静静抱着她的尸首像僵化了般毫无反应。此时,他空洞的双眼,扫过无数具躺在血泊里的尸体,最后,充满血丝的双眼平静的落在段轻烟年轻而充满智慧的双眼,沉寂片刻后,他突然很轻的却无比认真的说:“天下万首尊天宫,确实属实。”
仿佛给一个本来很模糊的答案解出了一个明确的答案。落定事实!
闻言,柳千千、程幻指、胡记秋、常莫等人脸上均露出激动的表情。
而更激动的两人,却是他们谁也看不到一直都远远站在‘雨天楼’里面的一对年轻男女。
最沉不住气的胡记秋紧声追问:“那尊天令在什么地方?”
“在……”仿佛故意要吊人胃口般,史云断顿住不语。他眼神空茫遥望远方,目光所处,竟是雨天楼最高的观望台,空洞的目光忽而迸射出一丝阴鸷的恨意,随即像幻影般消失无踪。他看向眼前在江湖中都是威名赫赫的江湖大侠,极为讽刺的一笑说:“你们认为我会告诉你们吗?”成功的看到他们满面怒容,史云断突然畅怀大笑,笑得豪气肝云。他看向段轻烟,声音突然放大说:“莲儿,你过来。”
段轻烟一脸迷茫的走近前,蹲下身来:“公子……”
“放眼天下,如今你是我唯一可以信赖的人了。所以,我只把尊天令告诉你一个人。”说完,他凑耳至段轻烟耳边。
天地万物,只因此刻全部寂静。
所有人都屏气宁息,仿佛怕打扰了史云断临终嘱托出这个天大的秘密。整个沩水岸边,除了湖水波动,再无其它。
而段轻烟,再听完史云断的最后秘密之后,双眼蓦然睁大,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而受到了剧烈的刺激;又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谎言而显得满脸震惊,久久,毫无反应维持着原有的动作。直到史云断放下所有牵挂自尽而亡,与爱妻董如之长眠于世,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就像突然成了一具石雕,冰冷而单调的没有感情。
失去抵抗力最强的史云断,此刻,柳千千他们再无所惧。她轻迈柳腰,缓缓走近段轻烟,极柔媚的声音,却充满阴鸷的危险问:“史云断跟你说了什么?”声音很柔,眼神却是全无感情的杀意。
同时,另外三人也都静静看着段轻烟的反应。心思,像心电图般起伏难测。
段轻烟茫然的双眼,机械般转向眼前柔媚万千的柳千千,清澈的眼神没有丝毫杂志,仿佛一个初生之犊,纯真而无邪。
“你不想说是不是?”仿佛诱哄般,柳千千声音更加温柔:“那你只告诉姐姐一个人好不好?姐姐保证,再没有人敢伤害你如何?”
段轻烟静静的看着她,声音突然变得稚嫩而清脆:“坏女人。”
顿时,柳千千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所有的温柔,一扫而空。怒气让她闪电般出手紧紧扼住段轻烟的脖子,声音放冷:“敢说我是坏女人,信不信我杀了你?”
段轻烟像被鱼钩吊在半空中的鱼,拼命挣扎,痛苦的双眼盈满泪痕。
这时,常莫走过来,温和的声音完全像一个慈善的老人,他说:“她只是个小丫头罢了,程夫人何必动怒。”说话间,但见他衣袖随便一挥,柳千千不由自主的便松开了扼住段轻烟的手,整个人更是超趔趄着大退一步,所幸,程幻指极时扶了她一把,才让她免于摔倒。
柳千千脸色白了白,看着常莫满面和善的走向段轻烟,布满怒气的脸色,张了张口,却忌惮他的武功没有再说话。
而胡记秋,自史云断死后,一直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只是,这里的人,谁会真正的袖手旁观。一旦目的达倒,那将又是一场血流无止的龙争虎斗。
“你叫莲儿是吧。”常莫披上更加和善的人皮,“告诉伯父,刚刚你家公子都给你说了些什么?”
段轻烟看着他呆呆怔了会儿,突然扑进常莫怀里放声大哭,哭的像个走丢了父母的小孩,一边抽泣着说:“爹爹,她……她欺负我。”无比纯真的指责,委屈的指着旁边一脸惊诧的柳千千,那模样,完全是一个三岁儿童。
所有人,像是被电击了一下,都显得一脸懵然,随即露出极为诧异的表情。
“你……叫我什么?”常莫同样满脸震惊。
“爹啊……”段轻烟换上一脸迷茫的神的情,又仔细的看了常莫好一会儿,随即又摇着头说:“不对,你不是我爹。”四处遥望,竟似在找人,“我爹呢?他去哪了?”
“这个丫环难道疯了不成?”胡记秋说出众人的心声。
“如果她真的疯了,那她还记不记得史云断临终跟她说的是什么呀?”程幻指说出每个人都在担心的问题。
柳千千冷哼一声:“我看她是装疯。”
常莫依旧笑得很慈祥,说:“真疯假疯,试一试不就知道了。”说着,他手中长剑如毒蛇般骤然刺向段轻烟眉心。
尖锐而冰冷的剑仿佛被逐渐放大的镜头一寸寸以极快的迅速刺向段轻烟眉心。而段轻烟,不躲不闪,脸上毫无惧色,仿佛在迎接什么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脸上挂着纯真的笑意。
刺剑之人,看见段轻烟全无生死惧意的模样,心思瞬间百转,杀意斗然升起,思量:“就算此女是装疯,看样子,想从她口中得到尊天宫的口令,也是绝难之事。就算她说出来,此处高手成群,又有谁能轻易坐享其成,怕是只会多个第二个史云断吧。那就让我毁了她好了。”思至此处,原本只是试探的一剑即刻转为杀招,毫无退招。
这一刻,段轻烟生死成了所有人的注重的焦点。
‘当’银光乍闪,常莫手中长剑被楚绽静用力格开。他横剑身前,将段轻烟护在身后,半边绝世倾城的容颜,半边绝世骇人的苍颜,仿佛冷与热的交替,仿佛天使与恶魔的共同化身,令所有人不受控制的倒吸凉气。
程幻指、柳千千、胡记秋、常莫在楚绽静出现的那一刻起很自然的把他当成他们共同的敌人,凡是要带走段轻烟的人都是他们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