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成蹊起床后又觉心头不适,在房中门者更嫌心慌,又恰逢李不言和夏至外出,估计还要几日才回来,她便独自起身去了后园。
也不只是该说当真姐妹同心,还是该说冤家路窄,踏入园中抬头便见李想锦正同几个丫鬟在花阴架下荡秋千。若是收敛几分她那尖锐的性子,都真是天真烂漫。
对这个妹妹,成蹊说不上厌恶,但也是绝对不喜欢的,她太张扬,牙尖嘴利、锋芒毕露,与她不是一路人,也就未做上前的打算。有时候你不愿招惹麻烦,对它退避三舍,那麻烦却是偏偏要来招惹你,这不,李想锦余光瞥见成蹊欲离去的身影,哪肯放过?愤愤然地从秋千架下来,几步冲至成蹊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想锦所是为何?”成蹊皱眉,清冷地开口。
“为何?”李想锦上前,眉毛轻挑,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成大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你可是说过不稀罕这里,住了也有一段日子了,还准备赖到什么时候?!”
成蹊并没有因为李想锦的身子靠近而后退,只是斜跨一步,与她错开。“住够了,该离开的时候自会离开。”
李想锦最见不得她这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模样,自她李想意回到李家那日起,让她丢脸、占尽了属于她的风头,一家老小上上下下围着她一个人转,还偏偏做得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嫡长女又怎样?现在她姓成,而不是李!
“李想意!装什么?不要以为没人知道你心里打什么算盘,想要回李家,你休想!”
“回李家么?”成蹊讽刺地在心里笑笑,为什么要回?
“不是么?”李想锦防范地打量成蹊,“摆着付清高模样给谁看?我问你,巴巴在这园中住了这么久,你不就想赖在李家吗?你可不要以为爷爷当初承认你的嫡长女身份你就多了不得了,我告诉你,那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在这里,你,什么都不是,以前是这样,现在依旧是。”
成蹊心里明白她为何说这些话,不过李想锦以为的在乎,在她眼里,才真的什么都不是。不愿与她再多做纠缠,成蹊转身,轻移莲步,在李想锦滔滔不绝地放狠话时已经离开。
李想锦望着成蹊清瘦的背影,在晨光中清浅摇曳,似弱柳扶风,病态毕现,心道:“难怪旭哥哥对她念念不忘,倒真是我见犹怜,狐媚得让人无法抗拒。”
“我不管你是李想意也好,成蹊也罢反正我不喜欢你,讨厌你!”李想意不顾形象地叫到,这就是她表现爱恨的方式,直接而残忍。
成蹊转身,看着李想锦,那模样、那气势,与当年李潇对母亲高高在上的态度如出一辙。只因那时年少,眼见母亲受欺负却没有能力去保护,反被她所谓的姑姑……成蹊抬起左手,衣袖滑下,几道鲜红映入眼帘,无声地诉说着母女二人曾经的遭遇,也记录着成蹊此生最大的耻辱,刻骨铭心。
“呵,好大的口气
!我在这里,由不得你喜欢不喜欢,如果我也没记错的话,无论如何,李家还轮不到你说了算。”看也没看一眼李想锦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成蹊冷哼一声,然后决然地离去,嘴角带着讽刺的笑意。
不过说起走,成蹊这几天正在考虑,等李旭和夏至回来,便跟李岩告别,毕竟她下山也有一段日子,是时候回去了。
李渊从李岩的房中出来,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此次封山,他也算是见识了那个丫头的厉害,能召唤出桃花精灵,定是不容小觑的,想起方才李岩那句“救万民于水火者,必此女也”,他的眼中多了几分决绝:救天下么,谁来救她?
从廊檐处拐角,李渊抬眼便见一杏衫女子轻倚栏杆,望着湖面,若有所思,有意无意地用手指敲打着木质栏杆。
“成小姐,好雅兴。”李渊举步向前,停于成蹊右侧,浑厚的声音从成蹊的头顶传来,成蹊没想到会有人来,稍有一惊,转过头,入眼的男子生得一副好皮囊,剑眉星目,五官明朗,而全身从头到脚都是黑色,给人一种阴郁的感觉。
“你是?”成蹊眉头微蹙,对眼前人没有什么印象。
“李渊。”李渊面目平静,心里却不是滋味,她不记得自己了吗?
原来多情的始终是自己。
“亦策?”成蹊的记忆中似乎有那么一个男孩儿,比李旭小,记谱在李楚名下,单名一个渊,只是甚少接触,印象不深。
李渊唇角一勾,亦策是他的字。“没错,想意堂妹。”
“二叔家的。”成蹊的话语中不带一丝情绪,对于李楚身边的人,她下意识排斥。想起当日在钟崖山的所见所闻,那李楚阴狠毒辣,培养出来的儿子回事什么良善之辈么?
“李公子,还是那句话,我姓成,非李家之人,这亲戚还是不乱认得好。”
李渊耸耸肩,“我无所谓啊。”依旧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情,而掩饰在眼底的失望只有他自己能体会,“只不过没想到往日乖巧的想意无情起来,竟也是这般决绝。”
“嗯。”成蹊应一声,不再作答,站起身来,“如果李公子没有其他的事情,请恕成蹊先行一步。”说罢,转身就欲离去。
“稍等一下,”李渊见她要走,下意识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喊了一声。
成蹊顿住,用另一手不着痕迹地牵过自己的衣袖,转身不明所以地看向对面的男子。
“这个,”李渊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白色小瓷瓶,递与成蹊,“是爷爷吩咐我拿给你的,说是调养气血的,对你的身体有好处,要按时服用。”
成蹊虽有犹疑,但话说至此,也不好拒绝,只得伸手接了过来,到了句谢谢,便转身离去了。
李渊目送那一抹倩影,直至消失在眼中,叹了口气,终究她还是防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