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上钟崖山的日子越来越近,李不言就越是不安。期间他曾不止一次提出要同他们一起上山但都被成蹊拒绝。除了帮夏至训练那百二十个孩子摆阵势,他什么忙都帮不上。
这日李旭在李岩房中与他说话。
“爷爷,这些日子劳烦您老人家费心费力,成、想意让我代替问候。”李不言立于一旁恭敬地说。
李岩抬眼:“哦?她人呢?”
“说是前日送来的琴不合意,自己在重做,遇到些难处。”
“为何?”
“桃木可辟邪降妖魔,但派人做的琴用的却是一般的桃树枝干,根本起不到作用。想意说这次封山不可出半分差错,便自己亲自做了。”李不言说到这,眉头微皱,“这里虽名曰桃李镇,真正上好的桃木树却是难寻,这两日我们三人在周围山上找了一圈都没发现可用的桃木。”
李岩双眼稍眯,似有一丝挣扎:“我院中那棵桃木如何?”
李不言眼睛一亮,瞬间又低声道:“可是、这么多年您都不舍得将它砍掉,这……”
“亡者已矣,若是祖母还在,定也是这般,马上命人来砍树吧。”李岩向外撇撇手,不忘叮嘱道:“若是想意问起,你就说是在邻镇买来的罢。”
“嗯。”
值得一提的是,自打那日李岩当众承认了成蹊的身份,过几日就命人将主仆二人的行装搬至晚星阁,这尘封了十三年的院子终于迎回了它曾经的主人。
“不言,你知道么,今天这样的光景既令我憧憬、又令我害怕;十三年前离开李家那日起,我就没想过有回来的一天。可这里我放不下的东西还很多。”成蹊靠在李不言肩上,轻声诉说,“这园中的一草一木都是当年爹娘亲手种下的,看着它们,我就想起了曾经承欢膝下的日子,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李旭侧过头,温煦地拍拍她的头:“这么多年过去了,成蹊也长大了。虽说这里给了你我都无法释怀的伤痛,但它留给我们的美好也是无法抹去的。你既然回来,就不妨把对这里的感情重新审视一下,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可是不言,一闭上眼睛,当年的情景就会不自觉地浮现出来,”成蹊抬头望向星空,喃喃自语:“我的爷爷,就在眼前,我却感觉我们的距离比跟天上的星星还远,无法去亲近。”
“这可不准,”李不言笑道:“成蹊可知,屋内那把琴是怎么来的?”
“我俩一起做的啊。”成蹊偏头,不解他为何此时问这个已经有答案的问题。
“那你有没有想过做琴的桃木从何而来?”
“夏至说是你们从邻镇买来的。”
李旭笑着站起来,对成蹊摇摇头:“成蹊,你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邻镇的林场里都是种的杨树,哪来一棵桃木?”
“那这树从何来?”成蹊起身,拉住不言伸来的手,借力站起来。
“爷爷让我从他院中砍的,本是让我瞒着你的。”
成蹊惊讶地抬头,据说李岩院中的桃木树是他的母亲也就是成蹊的祖母亲手所培,然祖母早逝,留给儿子的边就唯有那棵桃木了。
听见敲门声时,李岩看着手中的书没有抬头,“进来。”
成蹊推开房门,却不知该开口说什么,索性站在门口不动。
没听见动静,李岩放下书抬起头,对上成蹊稍显慌乱的眼神,是第一次把她抱在手心时专属婴孩的不安全感。
这十多年,委屈她了。
心下叹一口气,李岩朝成蹊招手:“来,孩子,到爷爷这来。”
成蹊稍稍犹豫后,抬脚进了书房。
多少年,她没有踏进过这里?和记忆中的格局相差无几,这里变化不大,一步步向前,她感觉离曾经越近。
“爷爷。”这是十三年来,她真正发自内心地唤一声李岩。
“哎!”李岩热泪盈眶,双手微颤,缓缓地从座椅上站直身体,这一声呼唤,是不是意味着他的乖孙女原谅了他当年荒唐的举动呢?
“想意,怎么想起到爷爷这来坐坐,”这句话说出来不止是李岩觉得心酸,成蹊也是,明明亲人就在眼前……“是不是还有甚没有准备好,爷爷能帮上忙么?”
“不,”成蹊连忙解释:“明日就是十五,相关事宜已准备妥当。成蹊此次来,是专程来感谢爷爷的。”
“你本是为李家解忧除患,提供帮助是我分内之事,又何来感谢一说。”
“又何必……”成蹊低声说道,“那棵树是祖母亲手种下的,您宝贝了几十年,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将它砍掉。”
“可在爷爷这里,它也不算小事。”李岩摆摆手,声音比之前多了几分沧桑,“想意,爷爷深知当年的事对你不起,可我还是在内心偷偷盼望着能得到你的谅解、理解我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