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琵琶雨(上)
003 琵琶雨(上)

四月天,阴晴总是不定的,昨天还是晴空朗日,今儿个一早起来,便听得窗外有落雨的声音,我让珠儿推开了楼阁的窗户,果然正在下着微微小雨,这是入春的第一场雨,有些稀疏,有些干脆。

“爹出门的时候可有带伞?”我问。

“不知道,我这就去问问。”珠儿取了伞下楼去了。

我披了件衣服倚在门上,从二楼望去远方是一片朦朦胧胧的烟雾,清芳园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的被覆上了一层烟雾,雕甍绣槛被酥酥细雨零星拍打,叮,叮,叮的作响,琅月湖碧绿的湖水贪婪的吸允着繁密的雨水,也许明天再看的时候会发现湖水都清了不少。

偶有喜鹊的鸣叫却不见踪影,应该是在某棵梨花瓣下避雨吧。蒙蒙雨雾中的清芳园像是诗人笔下的美景,杏花雨,杨柳风,细数楼台烟雨中。我将盆栽往里挪了挪,身怕淋湿了它们,尤其是最边上的绣球花,我好不容易将它救活,得更加细心的照顾它,花就像人一样都有自己的性格,习性。

就像是这杜鹃花,喜凉爽,恶酷热,平时都会放在阴凉的地方,而旁边的蝴蝶兰偏就喜欢高温度的地方,不过却不是直接曝晒,最好养的莫过于这仙人球了,我可以几天不理它,它都能活的好好的,好像它爱我胜过我爱它吧,要不怎么能活的这么坚强。

“小姐,我问过薛管家了,老爷出门的时候没备伞,这雨是刚下的,不过老爷坐着轿子,小姐你不用担心。”珠儿跑着上来的,气喘吁吁的说。我点了点头,将花安置好,揉了揉还是酸酸的眼睛,走到床前重重的倒了下去,“真舒服。”我摸着尚有余温的锦被,骨头越发的懒散。

珠儿上前扯住我柔软的右臂,拉扯着“小姐,你怎么又倒下了?你忘了一会儿姑苏的段公子要来见小姐啊。”我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瞬间清醒坐了起来,我怎么忘了这事儿,十几年的忧虑今天还是来了。

要说此事,真是说来话长,珠儿口中的段公子正是姑苏羽贤庄的少主人,段羽。我可以不关心天下事,却不得不关心这个和我有“宿怨”的姑苏段家。此事还要从祖父年轻的时候说起。

段家素以狭义著称,家传的银绡剑法是名震江湖的绝学,黑白官道无不忌让他三分,我们两家有着一段婚约未行,那是我祖父和段羽祖父定下的婚约,听爹说,那时的爷爷还是个小秀才,在赴京的路途中遇上了山贼,命悬一线之际,一位白衣大侠从刀口下救出了爷爷的命。

爷爷对白衣大侠心怀感激,两人还成了推心置腹的好友,知恩图报的爷爷更是提议,两家结为姻亲,呵呵,真不知道说是天赐良缘还是孽缘,爷爷和段大侠所出都是儿子,到了我这一辈,正好段家是个儿子,与我同岁,你说巧不巧,听说爹得知娘生的是女儿,真的开心的哭出来了,因为爷爷的心愿已了,我回忆着这段不曾参与却又和我有关的往事,傅云初啊傅云初你是该庆幸呢还是悲哀呢。

我拄着脑袋,眼下珠儿已端来了洗脸水,“小姐,是穿你最喜欢的水色裙还是那件紫裙?”珠儿很认真的想想,道“要我说还是那件紫裙吧,高贵大方,水色的……也不差。”

“喂喂喂。”我断断的打断珠儿,“真以为是在相亲啊。”

珠儿放下脸盆,道“小姐,段公子和别的男子不一样,他以后可是小姐的夫君呢。”

我轻声一笑,道“我有说要嫁给他么?真好笑。”

我叉着手的坐着,雨声清晰入耳,我徐徐起身道“我自己的夫君,我要自己找。”走下踏去,“至于眼前要穿什么,去把我昨晚去红袖楼的那件拿来。”

“红袖楼……”珠儿转身走了几步,又猛然反应了些什么退了回来,惊道“那可是……”

“我知道,快去。”我自然知道,今天就要那段公子知难而退。

再出现在珠儿面前时,她竟不知该叫我公子好呢,还是小姐。我撩了撩白色衣角坐下,挥开手中的折扇掩面大笑着,久不能停。

“小姐,有这么好笑么。”珠儿一脸嫌弃。

我笑得更欢,“只是看你现在的神情就有的笑了,一会儿不知那段公子见了我,又会有何种表情。”

“你这样戏弄他,就不怕他告给老爷,最终还是自己受苦。”

风吹起我髻上束着的白绡,在耳旁轻轻地浮着,我敛了敛笑,雨渐停了,零零的几滴沿着屋檐淋下,落在白衣上,乌云渐退过后,是洗净后的蔚蓝,我望着窗外,淡淡笑道“今天与段公子相见的是另一位翩翩公子,不是我傅云初。”

下面传来采茵的叫声“小姐,段公子来了。”

就像是一个恶作剧的初开始,我这个始作俑者按耐不住整蛊的兴奋,一下跳了起来,扶栏笑道“叫他去琵琶亭等着。”

采茵惊讶的打量着我,傻傻的点头跑开了。

我转过身去,对珠儿再三提醒,“切记一会儿不要说露了嘴,要叫我公子,白公子。”

“可是,为什么是白公子啊?”

“因为我穿的白衣服啊。”我理所当然的说着。

偶有几滴春雨恋栈人间的春色,迟迟不停,雨过之后,少了些冷肃,少了些刺眼的阳光,少了些杂乱的鸟啼,多了几许野芳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走过穿廊,琵琶亭便不远了,我手敲着折扇,珠儿紧跟其后,我还是不忘嘱咐,“切记,我是你家小姐的意中人,姓白,他要是问起你家小姐人在何处,你就说,就说还没睡醒。”

“啊?”

“啊什么,你要是说漏了嘴,我就罚你不准吃饭。”珠儿吓得不敢再多说什么,我轻笑着转过头去。

柳絮擦过我的眉梢,远远望去琵琶亭屹然陡立在假山石上,亭周是繁茂的野枝,树影招摇,偶偶现出一个白衣背影。我走上了假山的石阶,淙淙的清水顺着山隙流了下来。

微风轻松,一个风姿白衣端坐在石桌前,秀挺的鼻梁衬着一张绝美的侧颜,微微上扬的嘴角含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白皙的手中握了副精致的画卷。我笑了笑。“咳咳。”故意清了清嗓子。

他含笑回眸,就在与我相视的一刻,笑意蓦地顿住,细长如画的眉间凝出了疑问,但面容依旧风流优雅,好像问题从不会出在他身上似的。

“在下白,白仞风,段公子有礼。”我揖笑道。还真是捏一把冷汗,临时编了这个名字,至于为什么叫仞风,小的时候看过一本江湖小说,里面行侠仗义的主人公就叫仞风。

我们四目相对,他诧异的神情越发的轻松,眼里竟有丝奇妙的笑意,同是一身白衣,他却着的更加潇潇倜傥。他放下手中的画卷起身揖道“在下姑苏段羽,不知,公子是……”

我划开折扇,搧忽着,“我说过了,白仞风。”我与他相对,在桌前坐下。

不知是园中的空气太过美好,还是是他身上发出的淡淡幽香,令人闻之心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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