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谁念西风独自凉
第二十四章 谁念西风独自凉

焚香,净手。

提笔蘸墨,秦七坐在特质的椅子上,一手挽起衣袖,一手在作画。

简笔勾勒,渐渐地,一片枝干挺拔的梅林就出点端倪了。他揉了揉手腕,换了一只小一点儿的毛笔,沾了朱砂,为枝干缀上一过过开的正好的花朵。

给君尘和影寒空带路的粉衣女子侍立在旁边,手中托着的托盘里,是一杯新冲好了的普洱茶。

画的手腕酸了,秦七直了身体,习惯的把手伸出去,粉衣女子便把茶杯递过去。秦七抿了一口,微微顿住,问道:“这是普洱?怎么给我换了这个茶?”问完之后,他就想起来了,自语道:“我忘了,是我吩咐你特意沏一杯普洱的。”

他原本准备放下的茶杯又安稳停在掌心里,微热的温度让秦七掌心里都是暖暖的。

粉衣女子虽然纳闷自己主子从来都是喝碧螺春,今日怎么改了口味,她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出来,“主子,今日怎么换了口味,我去沏茶的时候,总想着,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呢。”秦七对下人温和,从不怒骂斥责,也就放任身边的侍女胆子颇大。

秦七微微一笑,道:“忽然就想尝一尝了。”

粉衣女子笑道:“那公子喝着,哪一个好喝些?”

秦七想了一会儿,将茶杯搁在女子手中的茶托上,道:“都很好喝……日后沏茶,就都沏成普洱。”

女子应了一声。

秦七一边揉着手腕,一边问道:“君姑娘住处安排在了哪里?她似乎是有些旧疾,虽然痊愈,但也留下了病根,住不得水汽大的房子。”

“主子怎么这么关心君姑娘?”粉衣女子促狭的笑道。

秦七眼睫一颤,神色淡然,如临深渊般不动声色,“来者是客,我既然是畅流山庄的庄主,自然不能失了礼数,更不能让人说咱们畅流山庄的待客之道不好。”他对粉衣女子道:“你们平素在我这里没规矩惯了,到了客人那里,可不能这般肆意。”

粉衣女子道:“是。”顿了顿,“君姑娘住在敛冰阁,是离暗池最远的地方了。”

秦七不答,俯下身继续去作画,上好的宣纸上,琉璃世界,红梅白雪,已经渐渐可见轮廓。

粉衣女子探了探身子,看清秦七的画,嘻嘻笑道:“主子不是说再也不动笔画梅花了么?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想起来画梅花?”话说完,粉衣女子忽然想起了什么,跪了下去道:“主子,奴婢失言。”

秦七唇畔淡淡的勾着,“我也不曾禁止你们提起此事,何必如此。”然而让粉衣女子起来的话,却是连提都不提。

他并不如他一直以来向旁人展现的那般淡然,反而骨子里还有几分斤斤计较,只不过是他素来心性从容不迫惯了,遇到什么事,都习惯的用或深或浅的微笑来掩饰。

就像之前对着君臣,展现的那骄傲自负的一面一般,就如此时对着侍女的静默不提。

粉衣女子大约跪着有半个时辰,冰凉的石板寒衣沿着膝盖一路窜上身体,她打了个冷战,几乎要撑不住,摔倒在地上。

秦七用手捂着头,轻轻地揉着,不是他小题大做,而是梅花,连带着那个最喜欢梅花的女子,都是他心头上的一道伤疤,亦是畅流山庄的一道疤,他不能去想起,旁人也不能提起。

“起来吧。”秦七暗自叹了口气,将画笔搁下。

粉衣女子泫然欲泣的站起来,想要说什么,就被秦七一句淡淡的“下去吧”给打断了,她应了一声“是”,飞快的出去。

秦七将镇纸移开,他话到最后,有一半的心神是沉迷点在回忆之中的——那年开的如血一半鲜艳的红梅,那一身清丽脱俗的青衣,那一抹天地失色的浅笑,还有那一剑迎面而来的冷厉——原来,知道此时,他才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些半分,只不过平日里,被深藏在心底,从不曾彻底忘掉畅留花,连同那些和畅留花相关的记忆也就随之复活。

曾经,那个青衣绝色的女孩子,也曾为了畅留花,苦心孤诣。

想起君尘,秦七不自觉地就勾了勾唇角:这个女孩子,笑起来的时候,眼眸里像是落了漫天的星光。连他都不自觉的想要看君尘更多的笑容。

秦七边想,边开始动手收拾桌上的东西,忽然——

“怎么会如此?“秦七手一抖,羊脂玉镇纸脱手滑落,他赶忙收敛心神,伸手一捞,却堪堪错过,羊脂玉的镇纸摔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他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速度居然慢了这么多。他慢慢的把目光移到自己方才所画的画上,画上的梅花林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青色的身影,如果仅仅如此,那也就算了,秦七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忘记她,也就毫不在意,可是此时画中的女孩子,笑颜清雅中带着逼人的灵气,眉目并不绝色,却让人移不开目光。

这分明是君尘。

秦七悠悠然叹了口气,抬手想要将画撕了,却又收手。

“君尘。”秦七叹息着念出这两个字,一点一点儿将画卷卷好,封存在匣子中,又用玲珑锁锁好,搁在楼中的暗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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