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躺在榻上,君尘怔了一下,一只修长的手已按住她的手腕。
君尘“刷”的抽回手,懒懒一笑,“我又不是小孩,师父不必一直盯着我。”
影寒空抬手压制君尘的肩胛,另一只手按着她的手腕,君尘一拧身,闷哼了一声,屈膝撞向影寒空,影寒空身形一转,指尖掠过,君尘“哼”了一声,僵在软榻上。
“你再动真气,还不如我先杀了你。”
把过脉,影寒空冷声道。
君尘全身穴道未解,闻言,瞪了他一眼,冷笑,“师父若是真能护我周全,我在此也就不必动真气了。”她忽然挑眉一笑,“师父当我有多愿意自讨苦吃呢。”
影寒空不理她,手指一挑,散开床幔。
君尘一眼不错的盯着他。
影寒空扶她坐好,自己盘坐在她身后,,双手贴向君尘后背,真气源源不断的涌入君尘体内,君尘暗叫“糟糕”,也不顾强行冲破穴道的后果了,运转内力,顿时一口血吐了出来。
身体方一能动,君尘用力朝身后一倒,背心蓦然生出膝腻的感觉。
她不敢回头,轻轻喊了声“师父”。
身后,悄无声息。
君尘猛一回头,影寒空双目紧闭,面若淡金的倒在榻上,唇畔还不时溢出几丝殷红的血丝。
“师父……影,影……”君尘着急着推他。
半晌,影寒空低低的道:“我没事。”
君尘膝盖一软,跪坐在榻上,身上已湿了一层冷汗。
“真的没事?”
影寒空沉沉“嗯”了一声。
许久,影寒空长长的喘了口气,脸上,渐渐有了一丝血丝。
“你的身体……怎么回事?”
君尘沉默了一下,摇头,静了一下,又摇摇头,“现在还不能说。”她难得柔顺的依偎在影寒空怀中,轻声道:“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影寒空“嗯”了一声。
君尘忽然低声开口,“皇甫世家一子一女,皇甫倾岚却是行三。”
影寒空道:“据说,据说皇甫世家的二小姐已经失踪多年,生死不知。”
“以皇甫世家的实力,会允许嫡女在外,生死不知么?”君尘声音放的更轻,似乎是怕惊扰了一般,“他们不去找,只是因为已故的皇甫家主皇甫逸云严令皇甫家众人,不准搜寻皇甫二小姐。”
她忽然翻身,将头埋在影寒空的肩胛上,声音闷闷的。
“三年前,皇甫逸云暴毙,长子皇甫岳离接任家主之位,两年前,皇甫世家内乱,皇甫岳离一柄孤云无双剑败及十余高手,血腥手段平息内乱,其后闭关不出。”将昔年被整个江湖绝口不提之事随意说出,君尘依旧闷闷的道:“两年前的江湖,影,你与皇甫岳离出尽了风头。”
影寒空又“嗯”了一声。
他明白,此时的君尘,只需要有一个人听她说话,便足够了。
“我知道影你手中有一批势力不受门主管制。”君尘忽然停下之前的呢喃,翻身坐起来,“可以帮我一个忙么——别答得太快,我是说,可以帮皇甫君尘一个忙么?”
她目光灼灼,不容他有半分闪避。
微抿的唇忽见而勾起个细小的弧度,影寒空浅浅含了笑,“好”。
分明一身狼狈,脸色苍白,眉间凝着屡屡疲惫,他浅浅一笑,却让君尘恍惚间看到了万花齐绽的炫目绮丽。
“为什么‘好’?”她随口反问。
影寒空加深笑意,有着温和的意味,“我可以帮你——皇甫君尘一个忙。”
君尘一听“皇甫”二字,立即回过神,顿时脸色发红,含含糊糊“唔”了一声,一把拉过薄被蒙住头,许久才咕咕道:“别当着别人的面笑。”
她总算是明白,明明性格不算冷酷,却总是沉着一张脸。
那个笑,简直是动人心魄。
影寒空微微敛眉,左手轻轻抹去又溢出的一大口血,将其擦在原本就沾血的衣沾上,黑色的衣服,若不细看,绝难发现沾了血。
“啪!”
缠丝青花瓶摔在地上。
君尘在被窝里猛地钻出来,挑起床幔一角,“倾岚?”
刚刚从窗户跳进来的皇甫倾岚一身夜行衣,长发披扎在脑后,露出精致婉约的俏脸,“哎,一个不小心。”
君尘瞪了她一眼,以她的轻功,只要不是绝对黑暗的地方都与白昼无异,她撞碎花瓶,无非是听到了自己房间有两个呼吸的声音。
而她开口唤一声“倾岚”则是示意她无碍。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皇甫倾岚慢慢的念。
君尘挑眉一眼,“你这个打扮……来找我……”
皇甫倾岚顿时不再调笑,自顾自倒了杯茶慢慢喝着,许久不见君尘下来,便问道:“今夜有事?我的事明日也无妨。”
君尘缩回头,用层层床幔遮住皇甫倾岚的视线。
影寒空神色平静,靠躺在软枕上,“你身上有伤。”
似乎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君尘侧脸垂眸,毫不避讳的散开外衣,换了件搁在床头的夜行衣。
影寒空伸手将她衣襟整理好,眼中一片温和,他轻轻摩梭了一下她的侧脸,似乎又是无奈,又似乎纵容叹了口气。“去吧。”
一直跟着皇甫倾岚伏在冰凉的瓦片上,君尘恍惚想到:他怎会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呢?
蜕去了冷漠,就像是陌上赏春的温文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