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外,官道旁边的酒肆中。
白宇倒了杯酒推给影寒空,“荒野之地,就却不错。”
影寒空微一叠眉,“你自饮就是。”
白宇促狭一笑,凑到影寒空眼前,眨了眨眼,拖长声音喊了声“影兄”,轻笑道:“你莫非是因为尘少还未到,所以没有心情饮酒。”
影寒空瞪了他一眼,懒得开口。
白宇又道:“我一直以为是我猜错了,她……”语气淡了几分,“她是你的弟子。”
有一瞬间,影寒空眼中的杀气逼得白宇喘不过气来,随即淡若微风,他反问:“那又如何呢?她也不过是叫我一声师父罢了。”
白宇轻笑,“最后一句话真不像你说的。”
他认知中的影寒空,是说不出这样的话的,“不过是叫一声师父罢了。”不过,罢了,若非当真无奈了,也不会这样哀怨。
影寒空又不说话了,慢慢抿着茶。
他不爱茶,却只饮茶。他爱酒,却从不饮酒。
茶味甘苦,使人清醒,一入口,从喉咙苦到心底,直让你忍不住,才有一丝甜泛出来。酒味醇厚,使人慰藉,一入口,绵醇的香 在脑中,迷醉有虚幻。
一如他与君尘,一开始,也曾如酒之香,再后来却是茶了。
苦到心里,却仍有一丝甜泛出来。
他忽开口,“我会和她在一起!”
白宇微怔,随即笑道:“天心莫测,人心易莫测。影兄前路崎岖,保重。”言罢,忽哈哈大笑,道一声:“恭喜!”
影寒空蓦然回头。
君尘正策马而来,冲她招招手,“让师父和白兄久等了。”
白宇摇手一笑,“能与佳人同行,等一等又何妨。”言罢,纵声跃上马背。
柳眉轻挑,唇角上勾君尘的笑温柔清雅,“谁不晓得白兄少年成名,投怀送抱的美人如过江之鲫。”她缠了跟头发,在指尖把玩,轻声道,“君尘容颜毁尽,也能担得起白兄的‘佳人’二字么?”
白宇素日知道君尘心思多变,也不禁后悔的想咬舌头,明知君尘最不愿提起容貌之事的。
君臣见状,抿嘴一笑。
影寒空突然道:“你哭过?”
虽是问问,却是十足的语气。
君尘抬手摸了摸眼睛,有些肿,她道:“嗯,哭过。”
言罢,便看到白宇错愕的神色,不禁好笑,“我不能哭么?”
白宇咳了一声,“是在皇甫家受了委屈。?”
君尘头一歪,险些摔下马去,“皇甫世家是天下第一大家,规矩极严。哪有人敢给我委屈受。”她稍偏过头,对影寒空道,“我是女子,偶尔伤春悲秋不行么?”
影寒空稍敛眉心,对白宇道,“请白兄先行。”
白宇颔首,纵马先行。
“你不会伤春悲秋。”驱马靠近君尘,影寒空沉声道。
君尘道:“会不会,师傅又怎么会知道呢?”
影寒空不自觉的敛眉,一把抓住君尘的手,追着她直视过来,“君尘不会伤春悲秋,她说过,只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才会感怀世事!”抓着的手渐渐散了劲道,“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我要这众生,都明我意!让那诸佛,烟消云散!”
他松开手,目光澄净如水,带着罕见的温柔凝视君尘。
君尘知失神了片刻,衣袖一甩,将带着些红痕的手腕收回袖中。
半晌,才呐呐道,“你还记得。”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要拿诸佛,都烟消云散!
曾经,她还不用“师父”这样至亲至疏的称呼他。而是亲昵的喊一声“影”。年少时读一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便去登泰山。或是泰山风光太美,迷了人眼,她便这样说,字字千钧。
就如影寒空所言,伤春悲秋,君尘不屑。
影寒空也恍惚想了昔年之事,眼神更显柔和。
君尘蓦然一咬唇,伸手捂住了脸,片刻,松开手,眼睛依旧肿肿的,但那一抹柔软的,令人触之欲碎的泪意已消失了无痕迹。
“师父便当我有难言之隐吧。”她笑了笑。
影寒空蓦然生出无力感,他想象将她捧在掌心,赏尽世间美好,不受一丝伤害。她却总是视而不见,对他失了信任。
君尘俯下身,摘下俊马一侧的油纸袋子,丢给影寒空,随即纵马向前。
影寒空打开袋子,一件玄色衣彩,并不如何精巧,却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这样,好玩么?”他轻声问。
将他的神情抛上抛下,始终不肯正视,却又不肯了结。影寒空眉心敛了几分,他自问没有半点对不起她的地方,那么,只剩三年前失踪时出了什么事这一个可能。
可到底是什么事,以他风落门隐堂主的实力都查不出来。
很快舒展眉心,影寒空驱马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