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作毒鬼的男子悠然一笑：“武云，好久不见了，不知你的胳膊还否灵便？”

“你！”叫做武云的刀疤男子面色阴沉，眼中一片阴霾。他紧紧攥起拳头，骨头噼里啪啦响了起来。如果不是多年前中了这毒鬼的招，他怎么会事到如今和一介小辈斗得不相上下，打成平手？

与此同时，枯瘦老人也停止了出招，转向两人，沧桑沙哑的声音响起：“方器，你还没死啊，还有杜久小子，十几年不见你都是一代毒鬼了。”

“哈哈，你看起来更容易先死啊，云峰。”方器老人大笑着捋了捋胡子。

“云前辈依旧安好。”杜久微笑道。

云峰摇了摇他如同枯枝般的手，缓缓道：“快进棺材咯……”

莫瑾空看着这几人叙旧了几句，似乎差不多了，赶紧上前，对那个被称为毒鬼的男子施了一个大礼：“多谢前辈出手相救。”看张允的死状，也猜得出来是这位毒鬼出的手了。

杜久没有立即说什么，他淡笑着细细看了莫瑾空一会，看得她有些发毛，却不敢说些什么，依旧保持着施礼的姿势。

“你也不必谢我。”他将手背到身后，神色淡淡，“救你是因为你刚好符合做我徒弟的条件罢。”

他的话音刚落，除却方器老人，别的人或多或少心底都有些波动。

“……徒弟？”莫瑾空刚起身，听到这话后微微一愣。

武云一听这话，微微侧过头，目光阴厉地看了她一眼，却迫于毒鬼淡淡扫过来的一眼，立在原地不再动。莫洛见他如此，瞥了莫瑾空一眼，便转身走到墙边扶起了捂着胸口吐了一口鲜血的夏渊。

莫瑾空的注意飘忽了一下，眼角余光悄悄看向了夏渊，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色。

杜久将她的模样尽收眼底，倒也没生气，有点无奈地甩了两个药瓶给夏渊：“白瓶内服，青瓶外敷，里面疗伤去吧。”

夏渊被莫洛扶着走向一扇挂着帘子的门，他的目光拂过莫瑾空，微微停顿了一下，很快离开了。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后面，莫瑾空收回视线，深呼吸收回所有的心神，抬头认真地看着杜久的眼睛，问道：“前辈说，我具备做您徒弟的条件？”

“嗯，我的徒弟不仅要熟悉医与毒，年龄不便过大，还要心智成熟坚定，三者中最后有一点是最重要的。你倒是还算不错，除了年龄稍显大了些，不过如果心智坚定，那也不是问题。”杜久一双眸子似乎飘在别处，又似乎紧紧锁在她的脸上。

“现在我要看看你是否足够坚定……告诉我，你还想让今天的事发生第二次吗？你愿意成为一代毒医吗？”杜久伸手按压在莫瑾空的肩上，眸色一凝，陡然犀利。

莫瑾空瞬间感到一股庞大的气势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让她喘不过气，让她发自内心地战栗，仿佛万只蚀骨虫从四面八方钻入了她的体内，不断啃咬着她的血肉。有个声音在她的身体里叫嚣：放弃！放弃吧！，太痛苦了，太可怕了……

死亡的黑暗仿佛就要袭来的时候，她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

为什么会这样的冷……和夏渊的清寒完全不一样，他总能带给她温暖……

那张俊秀的脸出现在她的脑中，他不是神色淡然，而是隐忍痛苦地吐出了一口鲜血。那鲜血仿佛染红了她的世界，混淆了她的意识，她仿佛回到一开始，她没有出山，小雨没受伤，她没学医也没接触毒，她没有来到这场帮战，夏渊没有用毒牵制住武云……

最后，他在两人的围攻下，重伤死去。

莫瑾空猛然惊醒，她睁大了双眼，重新凝聚四散的意识，她说：“不——”

她抬起头，紧紧盯着杜久的黑眸：“我要，我愿意。”

杜久略微一怔，随即他的眸中升起淡淡笑意。

“那好，你便跟我走吧。”

“前辈，请等一下。”莫洛不知何时出了内室，他低头看了眼还在恍惚神色怔怔的莫瑾空，对杜久道，“瑾空这件事，我还需要回帮禀报一下父亲，她毕竟是父亲的女儿。”

“莫震天那家伙么……”杜久垂下眼思索了下，道，“也罢，就跟你们回去一趟。”

莫洛没有异议。

这事一解决，武云立刻向方器和云峰道：“两位前辈，你们看今日这事……”

云峰闭起眼不说话，倒是方器道：“毒鬼都在这里了，你还想同他或拼不成？那你这山谷可就成毒谷喽……”他话音一转，“你要硬拼不可，老夫也没意见，反正我同那杜小儿也许久未动手了。”

他说完，杜久微微一笑。武云却是彻底沉下脸，心底暗骂了几百次这只道貌岸然的老狐狸，这样一来不光人情债还了，他也没能拿噬夜帮怎么样……

最终武云打掉了牙往自己肚里咽。夏渊伤势有些重，留在了那里，枯瘦老人云峰据说对夏渊很赏识，也留了下来。这样一来莫瑾空算是彻底放了心，同她未来的师傅随帮回到了暗域山里。

这次虽然没能吞并对方的帮派，然噬夜帮主莫震天听说事情原委，见了杜久后，也没再追究什么，并且批了莫瑾空拜杜久为师，出去历练，但在半年后必须回来一次。

莫瑾空恍然意识到，那将是她的十五岁生辰。

那是预备嫁人的日子。

就要离开很久，莫瑾空需要同帮里所有的人告别。当她听过噬夜帮主的命令，走出主殿时，忽然看到了静立在门外的莫洛。

“二哥。”莫瑾空轻唤了一声。

莫洛转过身，目光落在莫瑾空身上。他沉默了一会，从腰间取下一只似乎是荷包的东西。

“你要离开，我也没什么好送的。这是以前无意间发现的材料，十分坚硬，什么时候见到方器前辈，可以让他帮你打造点什么，他是炼器大师。”

莫瑾空接过沉甸甸的口袋，看了他不容拒绝的眼神，抿了唇收下：“好。”

“还有这个。”莫洛举起手中的一个带着锁的精致的匣子，递给她，“夏渊给你的，他说你有钥匙。”

莫瑾空怔怔地拿住匣子，思绪却飘向了千里之外。

要离开的时候，他不在。

夏渊，这一别，还能见得到他吗。

她已经发现了，自己似乎越来越在意那个清寒的身影。如果还能见到，结束这遥遥别期，那么……

她忽然有些迷茫。

那么，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