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最后一道工序，莫瑾空小心地将药盛入碗中，递给了一旁面露隐忍之色的余天：“给。”

余天接过碗，一口灌了下去。

“感觉怎么样？苦不苦？”小雨焦声询问。

余天摇了摇头，声音沙哑道：“有点麻，感觉喉咙很舒服。”

小雨松了口气，露出欣慰的笑意。

“喏，把这个抹在他的鼻子下面。”莫瑾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碧玉盒子，放在小雨手中。

小雨打开盖子一股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让……让我来？”她望着莫瑾空迟疑道，小脸有点红了。

莫瑾空没好气瞄着她：“还不快点。”

“哦……”小雨应了声，低头用小拇指沾了些盒子里的药膏，一点点靠近余天的鼻子，她感觉到温热的气息呼在手指上，有些慌乱不知所措的稍一抬眼，就看到了余天温柔地目光，心脏猛地跳了起来，脸更红了点。

莫瑾空有些看不下去，她索性出了房间，在外面等着。好在没多久，两个人就出来了。

余天向她道谢，莫瑾空摇了摇头道：“我也是第一次为人治疗，你敢把那碗药喝下去，算是帮了我很大的忙了。”

距离安逸来访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这个月中莫瑾空一心投在制药上，有了不少的成果。还有就是，在中途，因为帮战形势严峻，像余天这样的隶属十三堂的支援型帮众都被召去帮战了，让小雨后半个月天天面露忧色，生怕余天出点什么事。

终于那次帮战结束后，余天回到了山里，还好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只是被困在着火的房间中，吸入烟雾灼伤了喉咙。帮里的大夫都派遣出去了，小雨情急之下来找莫瑾空这个毫无实际经验的半吊子大夫为他治疗。

幸运的是治疗成功了。

莫瑾空在送余天出去的时候，见他神色犹豫，便问道：“有什么话想说？”

“小姐，这事是我无意间听来的，也不知是否可靠。我听说这次帮战差点失败，是三堂的一个弟兄在酒楼喝酒时说了些醉话，不小心走漏了消息。我想……”他没有说下去，但莫瑾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噬夜帮的规矩，管教属下不严，情节严重者，教鞭一百。

小雨上次只挨了十下教鞭，就已经伤成那样。如果此时属实，那夏渊……

余天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小雨也悄悄地没有打扰她。莫瑾空脑中浮现了夏渊清寒的脸庞，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小雨。”莫瑾空忽然唤道。

“小姐。”

“你去三堂问问韩文此事是否属实，如果是的话，等行过刑后，让他把夏渊扶到我这里。记住，小心一点别被人看见。”

“是。”小雨领了命令匆匆离开。

但愿这一切都只是谣传吧。

莫瑾空闭了闭眼。

然而事与愿违。小雨很快就回来了，面色黯然。莫瑾空起身，挑了一间空房，喊上小雨一起打扫的干干净净，在床上铺上了白净的被褥，然后让小雨拿来她的医药箱后，便将她赶了出去。

脑中一遍遍构想着疗伤的最佳方式，她取出一瓶药液，零散的洒在地上，整个房间里顿时充溢着一股不算好闻的药味，这是可以抑制伤口恶化的药，这样子有利于伤口顺利愈合。

接着准备好热水、白巾、纱布和一大罐子伤药，莫瑾空刚松了口气，就听到外面脚步匆匆。

她转身打开门，催促那个架着夏渊粗犷男子迅速将他安置在床上，然后把多余的人轰出去，关上了门。然后，她走近了床，每走近一步，就更加看清楚了床上那人身上狰狞的伤痕。

夏渊半闭着眼，分不清是清醒还是昏迷，气息十分微弱，嘴唇干裂，嘴角尤挂着一丝血迹。他一身素白的衣服几乎全被血液染成暗红色，上面是纵横交错的裂口，裂口下隐隐露出深深的伤口，血肉外翻，甚至还能看到骨头。

莫瑾空觉得自己的腿有些抖，眼眶蓦地红了。

她不敢多耽搁，闭上眼深吸口气，强制自己镇定，然后用剪刀一点点剪碎他上身的衣服，并迅速将白巾用热水沾湿，敷在他由于凝固的血液与伤口站在一起的衣服裂口上，待完全软化后，慢慢小心地揭下来。

当处理完上身的衣服后，她已经满头大汗。不敢歇息，她先是大致给上身的伤口止了血，然后转至下身。她不敢解决他的裤子，好在下身的伤痕并不算多，她仅仅将伤口附近的衣服剪掉，处理过后又接着细细清理上身的伤口。

……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终于将所有的伤口清理并包扎完毕后，她大大松了口气，全身一放松，跌坐在了椅子上。

低低喘了两口气，莫瑾空抬头，蓦然看到夏渊那清寒的目光。他睁着眼静静看着她，没有言语。

他是什么时候醒的？还是根本就没有昏？

她一瞬有些慌乱，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歉：“对不起，我没经过你同意就剪掉了你的衣服。”

夏渊看着她不语。这是重点吗？

“而且……”她咬了咬下唇，视线落在夏渊紧握着的，指关节都泛白的手上，“这是我第一次处理伤口，有些手忙脚乱，你……一定很痛吧，对不起。”话音刚落，她只觉世界模糊了一瞬，又呈现歪扭的清晰。

搭在腿上的手背一热，然后是湿湿凉凉的感觉。

什么成熟冷静，什么庄重淡然，她只是被关在山里将近十年鲜少同世事的十四岁少女而已，当真正面临这样生死一线的情况时，有谁以为她还有办法真正保持镇定！当她是仙女转世吗？

她抬手拭去脸颊的泪，带着些鼻音道：“我有叫余天出山买一些止痛剂，他很快就回来了，你再忍一会，好吗？”

夏渊从头到尾一直默默地看着她，一直清寒的眸子似乎被什么触动，轻微地闪了下。他似乎想要起身，似乎想要抬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闭了闭眼，然后紧握的手微微松开了。

“对，你睡一会，等醒过来就不痛了。我……先出去了。”莫瑾空向他牵出一个笑，起身低头走了出去。

看着莫瑾空轻轻关上了门，屋内变成一片黑暗。过了一会，夏渊阖上了眼。

空气中飘逸出的，是谁轻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