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日子在莫瑾空钻习医书的过程中飞快流逝。自从上次小雨受伤后，她无时不在庆幸自己当时对医术略有些研究，知道如何正确处理伤口止血，保住了小雨的命。如若不然，后果是什么还未知。

暗域山里感受不出时光的流逝，日出日落，晴朗阴霾，刮风下雨，都影响不到山里丝毫，这里面一年四季都是昏暗的，偶尔闪耀着火把的光芒而已。一直呆在这样的环境中难免枯燥，不过当用心做一件事时，会发现其实日子也不是那么难熬。

吱呀一声，通向柳塘宅的通道中的木门被推开了，余天扶着门把向后张望了一眼，没有看到人影后才放心地走了进来。

“阿天！”候在门口许久的小雨终于看到了心上人的身影，开心的迎了上去。

“你坐下。”余天神色上闪过一丝担忧，他扶住小雨的肩膀将她按回了椅子上，“还没痊愈之前可别乱动了，别向上次那样，又……”说着他脸颊上掠过一抹红晕，不过在昏暗的光线下不很明显。

他说的是上一次被莫瑾空叫来看她时，小丫头太兴奋了，一下子忘情地扑了上去，结果全身好几处伤口都裂开了，血染红了小雨青翠的裙子。余天手忙脚乱找药，找到了却碍于男女大防不知该不该给她上药包扎。结果乱到莫瑾空回来才得以解决，小雨和无辜的余天被她狠狠教训了一顿。

小雨瞬间红了脸蛋，赶忙低下头，不敢看他。

余天见她这样子，唇边流露出一抹笑意，拍了拍她的头，问道：“小姐呢？”

“在……在屋里呢，你快点把书送进去吧。”

余天走到莫瑾空的房门前，低头看了看怀中寥寥几本医术，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灰暗。深呼吸两次，他还是叩响了门。

“进来吧。”

余天推门进去，将怀中的书放在莫瑾空的桌上，神色黯然语带歉意地说：“对不起，小姐，你要的书你只借回了这么几本。”

莫瑾空闻言抬头看向他，有些困惑地问：“是都被借掉了吗？”

余天欲言又止，还是道：“是……也不是。”

“怎么回事？”看他的样子，莫瑾空再傻也意识到有什么发生了。

“是二小姐她们……”

是她们啊。脑海中浮现出她名义上的妹妹们国色天香却傲意盎然得令人生厌的面容，莫瑾空了然，垂了眼帘，抿了抿嘴唇道：“没事，你先回去吧。”

余天看着低下头沉默的莫瑾空，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最终化作一声轻叹，悄悄离开了房间。

寂静昏暗的房间里烛光摇曳，映着莫瑾空的脸阴晴不明，低垂的眼帘让微弯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串阴影。自五岁那年初来噬夜帮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莫瑾空却还是清晰地记得，当她第一眼看到在地上摇摇晃晃学走路的妹妹们的身影，心中充满的那种对亲人的渴望。

她们那么小，只有她的一半大，每次摔倒都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还有就是那个自称她父亲的男人欣慰的笑声，只有那个时候她以为他们会是一家人。

天真过头了啊……

这些年她看着她们一点点长大，又一步步在父亲的严厉要求和众人的恭维中沦陷，也一点点发现这个父亲的残忍，到现在他们与她真正形同陌路。

所有的一切都是妄想，终是敌不过血脉传承和所谓的权势利益。

意识到这些后，她不再积极地主动亲近所谓的亲人，不再努力争取什么，而是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同她们有两三年未曾见过面了，变成这样或许也在她的意料中吧。

现在妹妹们要欺负到她的头上了，要忍吗？莫瑾空嘴角勾起一个讽刺中带点自嘲的弧度。

只要还有一天没出嫁，她的用处就还在，那么一些事情只要不过分，没人会真的把她怎么样。她虽性子寡淡疏于表现什么争什么，也不代表她就是软柿子，谁都能捏。

莫瑾空蓦然起身，抱起桌上已经钻研透彻的一摞医术，向小雨交代一声就除了柳塘宅，朝藏书阁走去。刚拐入通向藏书阁的最后一条通道，莫瑾空一抬头便看到了安逸和夏渊以及张允，似乎是在说着什么的样子。

她的靠近瞒不过这三位功力深厚的人，他们几乎是同时转过头看向了莫瑾空。

“小姐，近来安好？”安逸微勾了嘴角，“有一段日子没看到了呢。”

莫瑾空压下心底的不悦，紧抿着唇走上前，朝他们点点头道：“还好，我来还书。”说着打算绕过他们继续前行，余光却忽然瞥见夏渊素白的衣袖上的一滩血迹，不由脚步一顿，问道：“你受伤了？”

夏渊看着莫瑾空，轻微点点头道：“小伤，不碍事。”

“帮战刚刚才结束，这小子表现可是很勇猛呢。”安逸斜倚着洞壁，懒洋洋道，“然后帮主就提了他做三堂堂主，不低的位子，差一步就赶上我了。”

张允静静站在一边听着他们的交谈，低垂的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袖中的手忽然紧紧握住，指关节微微泛白。

莫瑾空闻言点了点头，对夏渊轻声道了声恭喜，便离开了。

安逸望着莫瑾空走向藏书阁，眸中闪过几丝不明情绪，忽然轻笑道：“这位小姐似乎有点不高兴呢，不知是不是与里面的另几位有些瓜葛？”

夏渊以沉默回应。

莫瑾空在一脚踏入藏书阁的时候，察觉到了缠在身上的视线，就止住了脚步。转过身，先是看到了张允晦暗不明的注视，他在她看向他的一瞬垂下了眼。莫瑾空看向了另一道视线的主人安逸，看他十分自然的向自己微笑示意。而后又对上了夏渊清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目光。

虽然不知他们的注视出于什么原因，但看他们一个比一个自如，莫瑾空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子气势汹汹的来讨公道有点鲁莽了，原本像烧开的水一样在翻腾的情绪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深呼吸一次，莫瑾空再次带点谢意的向他们点点头，还是转身进了藏书阁。

冷静归冷静下来了，她还是不愿意就这样迁就别人，不然她们只会更加放肆而已。

她慢慢地走进藏书阁深处那两个并排而坐的女孩面前，看到她们接连抬起头注意到自己，继而如玉的容颜上流露出不屑和讥笑，莫瑾空轻轻的笑了起来。

“妹妹们，几年不见，比起以前真是更有本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