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一夜已经过了两天了。

莫瑾空掀开盖子，用抹布垫着，将药罐中的药汁倒入了碗里。随后她端着碗出了厨房，来到一间房前，推门走了进去。

“小姐……”躺在床上的小雨看到莫瑾空，挣扎着想要起身。

“躺好。”莫瑾空轻斥道，“若是伤口裂开了还要给你包扎。”

小雨吐了吐舌头，不再动了，眼中又悄悄闪起了泪光。她知道莫瑾空拜托了很多人，才有人答应出山的时候帮她买一些伤药。那个人也不是别人，就是阿天。顿时小雨对阿天的好感再升了几分。

“起来喝药吧。”莫瑾空将碗轻轻放在桌上，对小雨道。

“还要喝？”小雨的小脸顿时皱了起来，“好苦的……”

莫瑾空摇了摇头，走到床边，将小雨扶起身，那个垫子给她靠着，说道：“流了那么多血，要好好补一补。”

“已经补回来啦！”小雨抗议地说着，脸色却白了些。莫瑾空知道她又回想起了那个晚上，连她自己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真不想喝？”莫瑾空微扬了眉。

“嗯，不喝！”小雨坚定道。

“好吧……你先躺着，我马上就回来。”莫瑾空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她出去不是做别的，而是找来了小雨喜欢的那个叫做余天的男子。她轻描淡写了几句，对方立刻就同意跟过来了。看着余天进了小雨的房间，莫瑾空想着那丫头肯定不喝也得喝了，便放下心，转身走出了柳塘宅。

她顺着通道慢慢走着，一刻后到达了目的地——分配堂。昨天张允来话，说是接替她的上任随从那个灰衣男子的人选出来了，让她今天来认一下人。那个灰衣男子是她的第二任随从，第一任是一个中年男子，待她也不错，可惜在上次帮战中牺牲。那个灰衣男子上任后，第一次陪她出去就出了事被干掉了。今天这个是第三任……

迈入分配堂的正厅，莫瑾空有些意外的看到了坐在正椅上翻阅着什么的安逸安主管。

听到声响，安逸抬起头，看到立在门前的莫瑾空，扬起了一抹笑：“小姐，两天不见，心情恢复得可还好？”

莫瑾空抿了抿嘴，垂下眼帘不看他：“好多了。”

安逸轻笑一声，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起身慢慢走向莫瑾空：“小姐也不必有敌意，我也是要尽自己的职责，迫不得已而已。”

他说的也没错。莫瑾空微微放松了神情，却也不想多话，直接问道：“听说我的新随从分出来了，安主管可曾看到他？”

安逸垂眼，唇边的笑意不减，拍了拍手。

莫瑾空转过头，看到一个少年从外间走了进来。她略有些惊讶，因为眼前这个清秀的少年看起来也就长她三四岁的样子，脸上的线条还不算很分明。她的随从还真是越来越年轻了……

一旁的安逸将莫瑾空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说道：“小姐也莫要小瞧了他。他名叫夏渊，是我亲自为小姐选出来的，能文能武，警惕心也强，跟随在小姐身边再适合不过了。”

“夏渊？”莫瑾空轻声念着这个名字。

安逸的眸子闪烁了下，意有所指道：“至少上次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莫瑾空一滞，有些恼起这个安主管来，三番五次提起她不愿回想的事。于是她难得用微讽的语气道：“安主管放心，我已被父亲惩罚半年不许出山，有这样的事怕是也不会被我遇到了。所以这个夏渊我暂时也用不到，让他先跟着安主管多学点本事好了。”

安逸眸中的笑意渐深，他显得很从善如流：“小姐说的也是。那他暂时留下来罢，只是若小姐有需求，随传随到。”

“知道了。”莫瑾空一撇嘴，抬脚离开了。

走了许久后，莫瑾空忽然停了下来。她仰头看着昏暗模糊的洞顶，有些失落地叹口气。看起来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她也是很烦恼的，一连半年都要呆在这么昏暗的山里，怕也是极限了吧。

正沉默着，莫瑾空听到身后传来了一点声响。回头一看，正是那个新随从夏渊。

“你怎么过来了？”

“主管让我送小姐回去。”夏渊淡淡道。

莫瑾空看了他半晌，也懒得多费口舌，转过身继续走。

一路上走得有些无聊，莫瑾空随口问道：“你什么时候进帮的？”

“不久前。”

不久前是多久？莫瑾空蹙了蹙眉，却忽然觉得类似这样的疑惑似乎以前曾有过……那个神秘摊主？这样的念头刚闪现，就被她自己否定了，因为两个人无论长相还是性格根本一点也不像，而且也没道理那个摊主会出现在这里。

巧合吧……

于是她又问：“为什么想要进这个帮？”噬夜帮虽是大郦国的一个大帮，却并不是唯一的一个大帮，且手段残忍，正常人一般不会想要选择进这个帮派。

这次后面的人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默了一会后答道：“因为家族仇恨，只有入帮才能有实力报仇。”

噬夜帮确实有这样的规矩，如果你身负仇恨，只要入帮，帮派会替你报仇，代价是你这辈子的一切包括你的命，只能是噬夜帮的。莫瑾空当是提起了他的伤心事，也不再多问。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会，走在后面的夏渊忽然停下了脚步，他仰头看了看洞顶，眉心微皱：“等等。”

“怎么了？”莫瑾空也停下了脚步，扭头看他。

夏渊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侧耳听着什么。莫瑾空见他这样，也屏息仔细听起来。通道内一下子变得寂静极了。也正是这样，莫瑾空听到了一点细微的声音——嗒、嗒、嗒、嗒……

这是什么声音？莫瑾空疑惑地看了眼夏渊，发现他还是在听着。

渐渐的，她发现那声音越来越响，伴随着的是洞顶微微地颤动，一层层灰尘被震落，缓缓飘下来，让本就弥漫着焦味的通道更加呛人。

莫瑾空再迟钝也明白即将要发生什么，她指着头顶不确定地问道：“它……不会塌了吧。”

“站在原地别动。”夏渊轻声道。他听这声音源头大致在前方不远处的洞顶，塌下来应该伤不及他们所站的位置。

莫瑾空很听话的没动。

没多久，洞顶裂开了一条缝，一束阳光透过缝隙照射了下来，给昏暗的通道带来了一丝光亮。而通道上面那愚蠢的人既没有听到他的家伙落到地上传出的是空心的声音，也没注意到脚下面已经裂开了条缝，还在不停地凿。

很快，那条缝越来越宽，越来越大……最后轰的一声巨响，彻底塌了下来！

灰尘碎石迎面扑来，莫瑾空不得不用袖子遮住的脸，当坍塌的声音渐渐沉寂下来后，她才放下了胳膊，眨了眨眼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夏渊已经踏在废墟上，抽出剑抵在了瘫坐着的那中年男人的脖子上。

中年男人颤抖着一动不敢动，嘴里连连喊着饶命，都快哭出来了。

莫瑾空看着他滑稽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然而一想到他的下场，却又笑不出来了。

“我把他交到主管那里。”夏渊看了她眼，将那中年男人带走了。莫瑾空目送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才低下头准备离开。然而才迈了一步，她忽然有点无奈地意识到，这么一塌，不光阻隔了她回柳塘宅的路，也把小雨和余天关在里头了，这……

她走上前攀上了那堆废墟，向看一看上面还有没有遗留的空隙能让她钻过去，虽然这不是小姐该干的事。可惜的是并没有足够的空隙让她通过，砸落的石块把这条通道堵得死死的。莫瑾空遗憾了会，注意力就被窟窿外面的风光吸引了，虽然只是十分普通的山腰风光，她自五岁那年被抱回噬夜帮，就没见过几回……

正暗自伤感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夏渊清淡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莫瑾空飞快地从废墟上跳下来，却不看夏渊，左顾右看道：“没什么……想看看还能不能过去。”

夏渊定定的看住她，清寒的目光似乎已经透视一切。很快他垂了眼道：“你等一会，会有人来清理。”

“哦……”莫瑾空呐呐道，不过她总觉得她那点小心思早被发现了呢，可是……她望了眼默默清理碎石的削瘦身影，微微弯了弯唇角。

其实夏渊也是个不错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