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王老爷正在和周云的父母喝茶,一同来的还有周云的大姐——周凤和周云的弟弟周贤。周夫人极端庄的坐在那里,周凤却很随意,甚至是有些傲慢。这王刃铭和周老爷一般年纪,二十出头的周凤却摆着一副唯她独大的姿态,说道:“要不是我妹妹嫁到你们家,我得叫你一声伯父,可如今我妹妹成了你的三姨太太,你理应叫我一声姐姐,妈妈年老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就不得不担起责任,我们家是开钱庄的,平日生活饮食,应该不比你们府上差,现如今我妹妹给你们王家开枝散叶了,就更不能委屈了……”周贤是通明事理,知情达意的,他见大姐这般刻薄,有意讥讽,便走上前说道:“王老爷的布庄生意是远近闻名,家产万贯自不必说,更不会亏待了二姐姐,大姐就是这样的直肠子,是被娘宠坏了的,还望王老爷别见怪。”
王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又什么人没见过,生意场上的人,刀口上拿钱,周凤这种人他见得多了,王老爷笑呵呵地说:“直性子的人最好,藏不住坏心眼。你既然不放心,就留下来照顾你妹妹,如何?”
周凤天生就带出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鬼心肠,她听王老爷这么说,心里自然高兴,便说道:“只要好吃好喝的伺候,留下又怕什么。”
周老爷和周夫人都没有说什么,周凤便顺利成章的留在王府。周凤留在王府的事,早有人回了周云,周云很是了解这个姐姐,爱生事,又喜欢挑拨离间,她知道,这个周凤留在王府必会惹出大乱子,想到这不禁冒出一阵冷汗。又喝了碗鸡汤才睡下。
“周云,周云。”周凤一边喊一边往周云房里跑,门外的丫鬟赶紧到走廊拐角口堵住了周凤说三姨太已经睡下了,要是看她明日再来。这周凤怒笑道:“哼,我来看我妹妹,有什么要紧,赶紧让开。”一边说,一边推攘着往房里来,丫鬟没拦住,就让周凤给闯进去了。
周凤跑进屋看到周云正睡着,就坐到床沿上,两只手在周云脸上两寸高的地方拍了一掌,立马把周云惊醒。周云吓了一跳:“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周凤急冲冲的说道:“晚,这才什么时辰,你怎么睡得这么早。”周云无奈只好说:“刚生完孩子,有些累,也不曾出房门,竟忘了时辰。”周凤一脸不屑,嘀咕着:生个孩子有多累,成这样了。周云笑了笑,说:“你没生过,你不知道。”周凤本就急脾气,又是小肚鸡肠,硬冷冷的说:“你也不害臊,巴巴的嫁过来,还生了孩子。你这话里有话的说谁。”周云知道自己无心的一句话竟又激起了周凤的脾气,见周凤这样气急败坏,周云也不敢再说什么,周凤这人肯定是越劝越急,索性,周云装睡,不再理她。周凤也不讨没趣,骂骂咧咧的出去了。
周凤从周云那里拐过弯来,一直向东走,来到王府的一处小花园。这里空气很好,尤其是昨天的那场雨,把这个花园洗了一遍似的,借着这如水月光,周凤放眼望去各色的花在绿绿的枝上含苞睡着了,周凤走到那簇成团的月季旁,刚要摘一朵,却不经意间看到十步外的一个凉亭上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人在那,周凤模模糊糊听见说什么日子,出头,什么的。周凤不敢出声,只在那簇花后偷看,那两个人嘀嘀咕咕,那男的竟兀的从后面抱住女的。那女的也没挣扎。周凤一紧张,没站稳扑倒在花上,那两人忙得问:“什么人。”周凤赶紧起身就跑,也顾不上看那两个人是谁。
周凤回到房里,想了想这事一定要告诉周云。
第二天,周凤早早起来,好好收拾了一番,准备去找周云,告诉她昨晚的事。周凤路过一处种满孤挺花的小园子,远远地看见一个娇柔的女子在侍弄花,那人正是二姨太芳熙。周凤觉得芳熙的背影像极了昨天的那个女子,她不禁啊了一声。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芳熙有所察觉。
“呦,是芳熙啊。我说怎么看着背影眼熟呢。”
“你不去照顾你还在月子里的妹妹,上我这来做什么。”芳熙冷傲的说道。
周凤知道这个芳熙孤傲,目中无人,平时没少给周云气受,正好今天碰到,索性撕破脸,反正她还有把柄在我手上。周凤这样想,实在是低估了芳熙。芳熙出身青楼,在风月场所,着实历练的颇有城府。像周凤这种面上长刀,心却是草包的人,芳熙是不会放在眼里。
周凤十足阴险的冷笑道:“芳熙,想必是做了什么苟且之事,没脸见人了吧。”
“我虽是青楼女子,但也知道修身养性,平日里也读些《女德》、《女戒》、《女训》之类,有了修养就不知道什么苟且不苟且,就更不会去做了。说起来也是不如你,连苟且之事都通晓。”
“芳熙,你别欺人太甚。”
“你人做的这么好,谁会欺负你。颖儿,拿水给这花洗洗,都臭了。”颖儿,应了声就拿水瓢从桶里舀了一瓢水泼到周凤身上,又赶紧假惺惺的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晓得不长眼,不知道您尊贵等话。
周凤见到这阵仗,还不知道退步,走为上策,竟还欲争辩.还好巧儿远远地看到,赶紧跑过来,向芳熙赔礼道歉.芳熙也没理她,自顾自的说道:“这花不修理就长不好。”巧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找个理由赶紧离开这里,遂对周凤说道:“周小姐,我们太太请你赶紧过去呢。”周凤却还是骂骂咧咧的,说什么要不是有事要做,非给你弄出个死活。
芳熙让周凤如此难堪,更加重了周凤要去揭发芳熙的决心。但是,现在,周凤不想告知周云而是直接告诉王刃铭。周凤风风火火的去找王老爷,不巧半路遇见了大太太刘佩云和四姨太林曼文。刘佩云一向不喜欢这种惹是生非的女人,本打算装作没看见。倒是林曼文叫了一声大姐。在周凤心里,这一声“大姐”就好像顿时把自己捧上了天。周凤一改怒色,转过来向林曼文问好。两人寒暄了两句,林曼文问道:“姐姐,这急匆匆的干什么去。”周凤说道:“快别提了,刚刚遇见你们的二姨太,好威风的架势,竟不把我放在眼里。”林曼文笑着说:“她就是那个样子,我们都习惯了。你犯不着生气。”“你是好性的,不与他计较,但若是你知道她……”“她怎么……”周凤还傻了吧唧的要卖个关子,见林曼文抢着问,便像捡了元宝似的笑着说:“昨天晚上我看见……”没等周凤说出了所以然来,就被大太太的一声故意的咳嗽声打断了。大太太道:“女孩子家哪那么多是非。”林曼文赶紧打圆场,让周凤和他两个一起去看周云。周云见林曼文给了自己这么大面子,也不好驳回,就答应了。
周云很早就醒了,比起昨天精神好了很多。周云见她们三个进来,也不好迎接,只得在床上躺着,让巧儿倒了茶。周凤品了一口茶,眉头一皱,说道:“呸,呸,这是什么茶,妹妹平时就喝这个?真是委屈了你。”林曼文,大太太都不说话,只周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咱们家里的和这里的都是一样极品的好茶,只是姐姐喝不惯吧。”林曼文又道:“姐姐娘家开着钱庄,自然少不了富人家的往来礼数,这一来二去,自然好茶多得是了。不比我娘家,家到中落,姐姐嫌弃的孬茶,坏茶在我这也是好的。”大太太开口道:“曼文素来谦恭和善,家境好的时候不盛气凌人,家道中落也没见她自甘堕落,这样好的人,竟被咱们老爷取来了,不知是积得哪门子的福呢。”这周凤竟听不出这话是在讥讽她,还附和着夸赞林曼文,弄得周云也不好说什么了。她们姊妹又说了回话,就各自散去了。周凤走到门口,突然又折回来,吩咐巧儿下去,又亲自关好门,坐到床边悄悄地对周云说:“你猜昨天我看到了什么。”周云笑了笑:“我怎么知道,看你神神秘秘的,怕是碰到鬼了?”周凤道趴在周云耳边,把昨天夜里在花园看到的给周云一五一十的说了。周云道:“这事还有谁知道么?”“今天早上我被那个芳熙好生欺负,一气之下就去告诉你老爷了……”“姐姐好糊涂啊,没弄清楚之前,你怎么能告诉老爷呢!”周凤笑着说:“你听我说完,我在路上遇到了曼文她们,就没去成,你是除了我以外第一个知道的。”周云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道:“被你吓死了,姐姐,你为了我一定不能这么鲁莽了。这件事一定得弄清楚。”
脑子缺弦的人,永远不懂的沉住气,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周凤就是这种人。不过好在被周云拦住了。周云思忖着,不管林曼文当时那话是真是假周云都有必要除掉异己,为显礼能接管布庄生意铺路。她想万一芳熙生了孩子,老爷有那么喜欢她,难说布庄生意不交到她手里。周云暗暗算计,这件事就算和芳熙没有关系也得扯上关系。
天气渐渐变凉,周凤已在这住了两个月眼看就要回去了。周凤向王刃铭辞别,希望能够带显礼回去住一段时间。周凤说周老爷和周夫人都很想念显礼。这些自然都是周云交代的,因为她要尽早的除掉芳熙。王老爷虽不乐意,但毕竟显礼是周老爷的外孙,王老爷也只好勉强同意,并交代两个奶妈必须跟去,怕显礼吃不惯新奶妈的奶。就这样,惹是非的周凤回去了,带着两个月大的显礼。谁知道这一去竟又会生出许多事端。
自那日周凤回去,周云便处处留意芳熙,却并未发现什么破绽。直到那天周云去大太太房里,商量今年过年的琐碎,路过月桂园时听到芳熙的丫鬟颖儿给芳熙说:“阮二爷,明晚上子时来,就在这见面。”周云心里暗自算计:哼,这回你跑不了了。
周云跟大太太商量完正事之后,又跑去请求王老爷一同去月桂园赏月,说今晚的月色极好,现在又是月桂开的时节,若是在月桂园那里赏月,岂不美。王刃铭顾及到周云生了显礼于王家有功,便也应允。周云从王老爷那出来,又折回去告诉了大太太,顺道也通知了林曼文。她要等到晚会上再去邀请芳熙,让她没办法脱身再去派人通知那个阮二爷。
等到了晚上,周云见老爷、大太太、林曼文都已到齐,便亲自去叫芳熙。一个来者不善,一个有心防备。虽说周云今天有备而来,心里有很大的胜算,但表面上还是得有一副不经意的样子,说道:“今天月色这么好,我专程邀你去赏月。” 芳熙道:“天太晚了,我要休息了。”“你不去只怕会辜负了那片月桂啊,老爷他们可都在那等着呢。”芳熙听见是在那里,心里便慌了。心下想到:此次若不去,她必不肯罢休,闹起来不定对我有利。若是去了,被抓住如何辩解,我自先去,在吩咐颖儿传话给阮二爷叫他今日万不可再来。便说道:“我就与你同去吧。”说着给颖儿递了个眼色。颖儿自然明白,只是这周云也不是个没算计的,便拉着颖儿说:“今儿必定有好玩的节目呢,你且跟着去吧,少不了要你忙活的。”这颖儿只好称病,任凭怎么劝说就是不去。周云不想这么好的机会被颖儿坏掉,说道:“你既然病了,就好生歇着,不要累着,这些个活,让其他人去做,墨儿,你留下,好好照顾颖儿。”说完便拉着芳熙笑嘻嘻的向月桂园去了。
墨儿留下就是为了看住颖儿,墨儿像看押犯人一样寸步不离。颖儿无奈也只好装病在床上躺着等待时机。她们俩个大眼瞪小眼。那边花园里,兴意正浓,周云是最开心的,连说话都飘飘荡荡。芳熙还是一如既往,虽心里已翻江倒海,但是表面是镇定自若。眼看约会的时辰马上就到了,芳熙更是忐忑,但是她知道大难临头,必须如无其事,这样才有可能临危不乱,与困境中脱身。
周云也估摸着快到子时,便说道:“不知道下面会有什么好节目呢。”
芳熙道:“颖儿不舒服,我得回去看看。”
王刃铭说:“有什么要紧,左不过是个丫头。不用那么仔细。别破坏了兴致才好。”
芳熙道:“有我没我都一样,颖儿和我一起长大,患难与共,不能弃她于不顾……”
周云也在一边劝说,还拉动着林曼文和大太太,非得让芳熙在玩一会才罢。按芳熙的脾气,是谁也留不住的,可今天不同,她不能露出怯意,她必须撑着,担惊受怕的在那坐着,却表现的异常冷静。可是子时过了大半,可是那个阮二爷就是没出现。大家也都累了,便都散了。芳熙回到房里,见墨儿还在,颖儿已经睡了。便叫墨儿回去了。墨儿出了房门颖儿就醒了,对芳熙说:“这个墨儿寸步不离,看的我好紧,我没能去通知阮二爷……”“不要紧,阮二爷今晚没来。”“没来?”“我也不清楚,可能有事绊住了腿。还好没事。”
周云等墨儿回房便问道:“你怎么没看住颖儿。”“我一直死死的看着她 寸步未离。真的。”“那是为什么,怎么没有来,是我误听了时辰?这里面一定有蹊跷。”这一次周云没有成功击倒芳熙,必会再寻机会,而芳熙亦会更加的小心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