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 波桑尼亚的夜晚有着夏天特有的闷热。

雷塔娜跟着奥斯顿，望着男孩耀眼的金发，心中涌出一丝奇异的感觉。难道真的有天使降临在她的身边吗？

他们走了好久，直到奥斯顿突然停住脚步，雷塔娜撞上了奥斯顿的后背。

雷塔娜顺着奥斯顿的目光抬起头。

耳边是巨大的轰响，炮火耀眼，阻断了雷塔娜的视线。天空全是铁片的乱哄哄的声音。在她头顶上的空间里，许许多多巨大的铁块崩裂开来，纷纷跌下。在天空下，象暴雨即来时那样漆黑一片，炮弹向四面八方投射出青灰色的光芒。

雷塔娜看向奥斯顿，发现后者竟然在笑。就是那样的弧度，平静中却又嘲讽。

两方的加战愈演愈烈。也许是敌军发现了这个地方的支援军，开始用战斗机疯狂的扫射。

破坏、骚动、壮丽的火烧场面、摇曳不定的蓝白色探照灯光、轰炸机马达密集的轰鸣、刚刚开始的砰砰的高射炮声……河岸上蹿起新的火苗，四下蔓延，越烧越旺。远处一片漆黑的劳非河上吐出更多的火舌。但这座大城市的大部分地区却是一片黑沉沉的寂静。一架小轰炸机从浓烟弥漫的空中坠落，象一支蜡烛似的燃烧着，两条交叉的探照灯光把它紧紧盯住。即刻就有两架轰炸机坠落下来，有一架带着一团烈火象一颗殒星似的笔直坠落下来，另一架兜了几个圈子，冒起黑烟盘旋起来，终于在半空中象远处的一串炮竹似的爆炸开来。

“奥斯顿——”雷塔娜望着冲向奥斯顿的炮弹尖叫。

“哄！————”

巨大的炙热的热流扑面而来，雷塔娜勉强睁开眼睛，眼球被炽热的空气灼得生疼，她只依稀看到奥斯顿飞扬的衣角和那头比火光还要耀眼的金发在狂热的风中飞扬。

男孩把胸膛亮给火光，仿佛要把这火光吸收进自己的身体，望着他的背影，仿佛他在做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情，奥斯顿缓缓回头，冲着雷塔娜扯开一个微笑，从他的眉眼中依稀可以感受到他正在感受着无法用语言比拟的快感。

她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甚至睁开眼睛都万分艰难。她觉得此时自己也许真的已经身在地狱。

渐渐地，身边炽热难耐的空气渐渐消散，雷塔娜一屁股坐在地上，回味着刚刚死亡般的感觉。

“哎，看来我们遇上麻烦了。”奥斯顿整理了一下黑色的小领结，黑色的污血顺着那高档的布料滑了下来，衣服用重新回归雪一般的洁白。

雷塔娜垂着头，浑身颤抖，瘦小的肩膀仿佛一击必碎。

刚刚自己要死了吗……

“雷塔娜？”奥斯顿皱眉，说不出颜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不悦。

雷塔娜缓缓抬起头。

那是一张扭曲的笑脸，明明混着泪水，但嘴角的弧度却又是那么猖狂。

雷塔娜刚刚感觉仿佛有人在撕裂她的身体，啃噬她的内脏，但那刺骨的痛感让雷塔娜硬生生地感觉出来了快乐。

那是死里逃生的喜悦吗？

奥斯顿走进近雷塔娜，修长的手指挑起雷塔娜尖尖的下巴，轻笑道：“这个表情真是美极了，雷塔娜，你果然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孩。”

雷塔娜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涌，但那种快感却不允许她拉下嘴角。

“看来我们要帮帮这个世界早点分清胜负。”奥斯顿不是是什么颜色的瞳孔温柔地望着雷塔娜：“我的甜心，你需要一个机遇来获得。你来决定它我们帮助哪一边吧！”

雷塔娜渐渐恢复过来，那种快感渐渐消失，又恢复了天真的样子，雷塔娜回答：“喜欢黑色。”

“那你的意思就是帮你的家乡波桑尼亚援军咯？”奥斯顿眯起眼睛望着远处轰鸣的战斗机：“好吧，其实这边明显打不过人家的。”

一颗炮弹落到了防空洞边，无数被恐惧刺激到的人们疯了似的逃出了明明最安全的防空洞，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原来不是只有自己还活着，原来是所有人逃命而没有人告诉她呀！

雷塔娜并不觉得悲伤，她只是由衷地觉得这些人十分可悲。

因为——这回所有人真的都会死！

奥斯顿领着雷塔娜悠闲地靠近战斗敏感区，

这带尸骸狼藉，在炸毁的建筑物残迹中，受伤者被压在下面，呻吟惨号。炸死者血肉模糊，肢体残缺。

帕尔米军人的机枪疯狂地扫射着雷塔娜和奥斯顿。但任何子弹都在他们周身一厘米的地方停下。许多爆炸开的黑色烟柱子，在直径有一哩来宽的、已经被打得坑洼不平的沙土地上，象旋风一样向空中卷去，进攻的人浪散开了，翻滚着，象水花一样从弹坑旁边分散而去，有的人还是爬啊，爬啊……

忽然“彭”地一声，一颗直径几乎有一厘米的子弹正打在奥斯顿的眉头上，在两只不知什么颜色的眼睛当中，仿佛又开了一只黑眼睛。

“哎呀，大意了。”

奥斯顿把手指伸进额头那个血洞中，两只手指把那枚沾满献血的帕米尔纯金子弹取了出来。然后把子弹放在空气中松开手。子弹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线吊着一样，竟就这样抖动着停留在了空气中，发出了嗡嗡的声音。像一只满心杀戮的野兽着蓄势待发地准备发起攻击。

额头的血洞开始以肉眼可以见到的速度愈合，几秒钟就变成了原来光洁的皮肤。

雷塔娜惊呆了，这个男孩真的是天使吗？他是怎么做到的？

停留在空气中的子弹还在滴血，在奥斯顿的弹指动作下如箭一般冲了出去，几乎割破了空气。

子弹精确瞄准了射击那枚子弹的主人的眉心，留下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血洞。

“九州有句古话叫做，叫做……完璧归赵！”奥斯顿轻抚额头，拉着雷雷塔娜继续向前走去：“还是以牙还牙比较贴切……但这样显得我比较记仇什么的……”

他们需要到这个地方的制高点去，这样奥斯顿就可以一招解决这些杂碎，结束这场愚蠢的战争，不要挡他的路。

在天空下，象暴雨即来时那样漆黑一片，炮弹向四面八方投射出青灰色的光芒。在那可以看得见的世界里，从这一头到那一头，田野在摇晃，下沉，融解，无限广大的空间跟大海一样在抖动。

雷塔娜静静地跟在奥斯顿身后，眼神平静而无波，仿佛看不到这如修罗炼狱的战场场上，那些悲哀的惨叫或者怒号。

好似，她见过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