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死，所以没有人可以让他死。

——蔚丝雨

雷塔娜张开双臂对着天空做出一个拥抱的动作。瘦小的她在充满硝烟的残垣断壁间若隐若现。

天空灰蒙蒙的，阴冷的风把空气也着上了灰色。

女孩穿着洁白的睡衣赤脚站在大街上，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也许并不是因为太晚了，而是这里早就变成了死城，八成她是这里唯一的生还者。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街道上，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在孤儿院15号房间睡觉。

不过，这样也好，她总算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了。

雷塔娜收回瘦小的手臂，又看了看天空，不满地撇撇嘴，向前走去。

院长曾经说过，如果拥抱天空，就会有天使来到她的身边。

可是天使在哪里？

孤独的路灯依旧为她照明，女孩轻松地迈着小步子，甚至哼着歌。即使——她周围全是血肉模糊的尸体。

她的睡裙还是那样洁白，只是白皙的小脚早就沾染上了地上的黑色的血肉。满地都是不堪入目的肉块，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雷塔娜开心地想着现在自己可以干些什么，对了，去那家玩具店吧，这座城被炸平之前，她每经过那里都要留恋一会。

礼品店的橱窗里面有一个比她还要高的娃娃。那是一个拥有金色卷发的小男孩，穿着整洁的的小礼服，灰色的眼睛微微眯着，嘴角的弧度好看极了，像个天使。

雷塔娜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家已经面目全非的玩具店。不过战争战争摧毁了这个曾经温馨而精致的礼品店。女孩站在玩具店的废墟前心疼的望着满地的碎玻璃，她轻轻捡起地上的一颗娃娃的天蓝色眼珠。

滑而温热，上面还挂着温暖的血液。

好可惜啊。所有人都死了！

雷塔娜就地坐下，懊恼地叹气，现在干点什么？

那就挖挖废墟，看看可以挖到什么吧，拼一拼说不定还可以拼出一个娃娃？

貌似好像不太不可能。

但小小的雷塔娜开始一心一意地挖废墟，她只能搬动小石块，所以她的进度很慢。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好听的声音：“让我猜一猜，你在找什么？”

雷塔娜回头，看到了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小男孩。

男孩眼睛漂亮得不可思议，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颜色，明明灰蒙蒙的，却让雷塔娜气息一窒。男孩穿着考究的雪白小礼服，穿着锃亮的小皮鞋，脖子的地方还系了一个漂亮的黑色小蝴蝶结，金色的头发与身后的衬景格格不入。男孩一笑，雷塔娜觉得时间仿佛静止了。

“天使……”雷塔娜望着和橱窗里神似的小男孩轻轻呢喃道。

“天使？”男孩好笑地摸摸鼻子：“我吗？”

雷塔娜连忙摇摇头。

她将怀里抱着的一堆眼珠一股脑倒在地上，颜色各异的眼珠，之间还有的粘连在一起，混着淡红的粘稠物。

“我要串一条项链来着，可是我觉得，”雷塔娜望着眼珠顿了顿：“珠子有点大。”

男孩微微有些惊讶，但扑哧一声笑了：“好奇怪的喜好，你介意我帮帮你吗？”

雷塔娜想了想，然后学着像那些淑女一样对这个小绅士行了一个礼：“好啊。”但雷塔娜说完就犹豫了，低头看看自己本来洁白的睡衣，可是此时已经辨不出颜色，红红黄黄，灰扑扑的，雷塔娜小心翼翼地问：“不会弄脏你的衣服吗？”

拥有金色卷发的小男孩整理整理领结，莞尔一笑：“当然没关系。”说完走近雷塔娜，轻轻执起雷塔娜脏兮兮的小手柔声道：“为你这样美丽的人效劳是我的荣幸。美丽的小姐。”说完在雷塔娜的指尖上轻轻落下一吻。

柔软的唇瓣轻轻触动着雷塔娜的皮肤，雷塔娜望着眼前也就比自己大一点的小男孩，轻轻笑了起来。

“我是阿尔及尔·奥德里奇·安杰罗·奥古斯丁·奥斯顿……”看到女孩纠结的表情，男孩轻咳一声，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摸摸小鼻子：“你就叫我奥斯顿好了。”

“唔，我叫……雷塔娜。”雷塔娜收回手，回身整理她的眼珠们：“奥……“

“奥斯顿。我来自遥远的英吉利亚。”男孩提醒道，上前去帮女孩扒开废墟。

“那，奥斯顿，你为什么还活着呀？”雷塔娜笑着看向奥斯顿，漆黑的眼睛美得恍惚。就像昨天的夜空那样一尘不染。

“因为我不会死啊。”奥斯顿雪白的手套已被沾染上一层血色，这不是什么玩具店，这里分明曾经就是一家商店，这些眼珠明明都是活人的。

“好厉害！”女孩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脸崇拜的看向奥斯顿：“可是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你真的是天使呢？

奥斯顿微微勾了勾嘴角，金黄的卷发在月色下依然夺目：“因为我不想。”

他不想死，所以没有人可以让他死。

“我的生命属于我，谁都无法左右。”奥斯顿眯起眼睛，神情像极了那橱窗里的娃娃：“我命由我不由天。”

雷塔娜呆呆地望着奥斯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直到雷塔娜收集了好多颗眼珠，雷塔娜才觉得够了，望着满身鲜血的奥斯顿，和满地的眼球雷塔娜更开心了。

“为什么那样看着我？”奥斯顿笑着问。

“我见过你，不是在玩具店，我见过你。”

奥斯顿对于这句他完全不理解的话十分感兴趣：“哦？在哪里？”

“在……黑暗里。”

奥斯顿怔了怔，随后缓缓地勾起嘴角。

原来是在黑暗里。

“其实我可以帮你实现一个愿望。”奥斯顿坐在高高的废墟上休息，低头望着雷塔娜。

雷塔娜正在用眼珠摆出好看的图案，然后惊喜地抬起头：”真的吗？“

“当然了，不过你必须帮我实现一个愿望。”

“好！”

“那你说说你的愿望吧。”奥斯顿缓缓躺下，打了个哈欠。

“我想有穿不完的裙子，搂不完的娃娃，我还要有一只黑色的小猫咪。”雷塔娜说道。

孤儿院里她只有一条白色的睡裙，由于她老是尿床所有反面微微有点发黄。还有就是平时穿的白裙子，也是白的，还有一件红色的小礼服，那只有圣诞节才可以穿。

“当然没问题。”奥斯顿坐起身来，洁白的礼服在尘风中伴随着尸体的恶臭飞扬：“那么我的愿望是——”

“我要你陪我走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可以俯视所有的人。”奥斯顿缓缓站起身，站在高高的废墟上低头望着雷塔娜，不知是什么颜色的瞳孔中漫上一层淡淡的红色：”你可以做到吗，我的雷塔娜？“

忽然天空中竟有雨点落下，竟然下雨了。一阵闷雷过去，接着是风，接着就是大点的雨。

慢慢的，狂风让雷塔娜有些站不稳，雨水冲刷着雷塔娜裙子上的血迹，她眯眼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奥斯顿大喊：“我可以！”

奥斯顿原本寒冷的面庞重新回归自然柔和，稚嫩的脸庞上渐渐出现了迷人的笑容。狂风渐渐停了，雨也渐渐停了。

“我就知道，我从来不会选错人的。深洞里的最后一只狼崽。”奥斯顿微笑着望着雷塔娜。

奥斯顿走下废墟轻轻牵起雷塔娜的手：“走吧，和我先去实现你的愿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