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娘推门而进，把药膳放在石桌上，扶起我起来喝药。看着碗里黑沉沉的药汁，怒从心来，伸手把碗扫在了地上。魅娘本欲再劝，进来的莲尘阻止了她，让她先出去。

“不用你来劝我，我还没这么堕落。”

“我没打算来劝解你，这是你该面对的人生，你决定嫁给楚子赫的那天起就必须得承受这些事情。”

“咳咳，麻烦你去吩咐他们，千万不可以把我的病情和怀孕的消息传出去，任何人都不可以告诉。”

“这我清楚，但孩子宫主你确定要留下吗？”

双手颤颤巍巍的抚上肚子，那一刻我承认自己想杀了这个留有楚子赫血脉的孩子，最后还是下不了手。

自己也许做不了一个好母亲，可是我也没有资格剥夺小生命来到世界的权利。莲尘见我不再暴躁，出去一会又返身回来。“宫主，把药喝了，不要再意气用事，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你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血魄宫’，要是连你也倒下，那他们还能依赖谁？”

喝下药，自嘲一笑，嘴角挂起苦涩的笑容。“莲尘，你说师父会为了我下山吗？”

“不会。”

的确不会，自从下岐山以来，师父连一句问候也没传达给我。身边没什么人可依靠，但至少还有“血魄宫”。魅娘现身，报告说楚子赫来接我回去。莲尘就像没听见一般，自顾自的坐在一边喝茶。“让他们先等候，我稍后就出来。”

“是，宫主。”

莲尘清浅一笑，满意的站起身，向外走去。我明白师父的用意，莲尘在我身边师父才会放心的不再过问，因为他会带领着我一步步走到最后。

撑着身子整理衣衫，略施粉黛，极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没那么苍白。楚子赫也是疲惫不堪，我不明白是因为什么，面无表情的走到他们面前坐下。“王爷前来，所谓何事？”

“凉儿，跟本王回去。”

“哦？回哪？凉儿还有家可言吗？”

见局面冷肃起来，魅娘打发其余的人去往别处休息片刻。楚子赫不知从何开始讲起，半晌才缓缓开口。“凉儿，不想回去看看家人的尸体吗？”

怎么回事，皇上下令不是不能收尸吗？“王爷莫要开凉儿玩笑，皇上不是下令不能收尸？”

“本王向皇上求旨，皇上答应让本王好好安葬岳父他们。”岳父，楚子赫你还当我爹是岳父，可为什么没能救他们。

“凉儿随王爷回去。”收拾好衣物，就跟着楚子赫回了王府，纵使前路荆棘，我也会踏着满地尸首前进。

王府下人正在准备丧事，也有低低的啜泣声。越到府前，越是紧张，一口口棺材摆放整齐。迈进门槛，下人们退到一边。

楚子赫挥退了下人，只留楚子赫和我两人守灵。“爹，女儿来看你了，你起来看看凉儿好不好？”

放声大哭，嗓子嘶哑的喊着，仿佛要用尽自己的生命里来唤醒前几日还生龙活虎的爹。大娘面容安详，是因为陪到爹走到最后的是你吗？找了一圈，为何没有二姐，又找了一圈，还是没有。

“王爷，凉儿的二姐在哪？”

“那时没抓到，皇上大怒命人通查楚国各个地方，但还是没能找到。”

二姐是真的逃脱，还是被皇上关押，二姐没死就行，心里终于有了一丝安慰。只要二姐还在，自己就定要救出自己唯一的亲人。楚子赫拉起我，叫我先去用膳，我摇头拒绝，楚子赫脸色一冷，强行抱着我到桌子旁。

“王爷，凉儿的二姐真的没被抓到吗？”

我抬起头盯着楚子赫，希望他不会骗我。楚子赫坦然的望着我，自然的回答没有。夹起我平常爱吃的菜到我碗里，逼迫我硬吃下去。

吃了两口，就再也没胃口，明知不为自己也要为肚里的孩子着想，可实在没什么胃口。冷夜惜带着丫鬟进来，府里皆穿白衣，唯独冷夜惜一身刺眼的草绿色衣衫。“给王爷请安，这位是？”

“先坐吧，用完膳再说。”

不想看见两人恩爱的样子，“王爷，弑儿先去守灵，王爷慢用。”

楚子赫点头，冷夜惜吩咐丫鬟上酒，真是和之前判若两人，水谦陌就一点没发觉还是冷夜惜已经成为一颗旧棋子，天下就要风云涌动，楚离渊看你怎么应付这蕴藏了几年的危机。楚子赫也在暗中准备就绪，成败论英雄，我倒要看看谁才是这乱世的霸主。

站在这个乱世之间，自己是渺小的，就似在沙漠中，我永远都只是一颗小小的沙砾，任凭风暴的侵袭，任凭生物的踩踏。楚子赫没去就寝，而是陪着我守灵。尊贵的他还是选择守灵，也算对爹仁至义尽。

“王爷还是去就寝，小心身子。”

“本王陪着凉儿，是本王失约，接你回府之前就说过，会好好待你，可本王还是没能守护你在乎的亲人，对不起凉儿。”

“王爷何须道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皇上到底没忍住，加上奸人的谗言，还是对爹下了毒手，王爷想必已猜到，皇上顾忌权势过高的人，下一个要除掉的就是王爷。”

楚子赫眼神迷茫，看着牌位在思索，回过神来转头看我。“凉儿，你聪明伶俐，在岐山就已清楚本王的想法，如果百姓能过着安稳的生活，本王必不会夺皇位，反之本王就算背上杀兄之名也要登上那个最高的位子。”楚子赫就是这样的人，为天下而生，哪怕众叛亲离，也要为百姓谋福。

“王爷，就让凉儿为你吹奏一曲，算是对你的报答，没让凉儿的亲人暴尸野外。”

楚子赫也来了兴致，点头答应。拿出许久没吹过的“冰凰”，放在唇边吹起。箫的动听，箫的迷醉，吸引着我走入佳境。

情到深处，我放下“冰凰”，手臂一振，宽大的袖子翻飞，抬步起舞。是的，这是我这一生第二次跳这支舞蹈，轩辕昊不是我命定的良人，所以我跳这支舞来回馈他这么多年的陪伴。楚子赫，师父曾说只有我才能让这个乱世结束，我不明白自己有何能力，还有一年时间，就让我陪着你征战沙场，就让我与你一起面对皇宫的尔虞我诈，为的不过就是让自己能有父亲，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楚子赫难掩震惊，许是终于见到百闻不如一见的传说，这支舞我跳的酣畅淋漓，这支舞我是献给在天上看着的爹。

楚子赫拿着杯子递给我，我接过喝下，猛然见楚子赫正在为我擦拭着汗水。极力避开楚子赫的碰触，奈何楚子赫的力气过大，一不小心就发生了意外。楚子赫躺在地上，怀里护着我，而且还碰到了他的嘴唇。

经过的下人看见，不免尖叫。我想逃开这个怀抱，却被楚子赫拽的更紧，脑袋被扣住，一个铺天盖地的吻就袭来。楚子赫眼里的有着明显的情欲，那是炽烈的，但这样下去迟早引火自焚，我还怀着孩子，不能乱来。

用尽自身力气推开楚子赫，楚子赫被推得踉跄倒退一步。“凉儿，为什么？”

“王爷自重，你的王妃早就死了。”

“是不肯原谅本王吗，凉儿不要倔强好不好？”若是这时我能顾着周围，也就不会没发现，身后的树丛中一个人影的存在，冷夜惜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醒来时，丫鬟们早就准备好早膳为我端进来。尽管昨夜是伤了楚子赫，但至少打消了他的念头，我们回不到过去。今日是爹和大娘下葬的日子，没有人来祭奠，有的只是恨不得撇清关系的朋友。

楚子赫有事带了侍卫先行离开，留下了我只身一人。跪在石碑面前，我最后一次磕了三个响头。湖水的荡漾，柳枝的的枝叶也在随风飞舞，自己要坚强、要隐忍，这样才有机会报仇。

走在街上，遇到了水谦陌。“给六王爷请安。”

“本来还以为你不肯认本王呢，蓝姑娘好胆识。”

“这没什么，六王爷在此等候墨凉，不就说明早已查明身份了吗。”水谦陌身后还跟了一位小女孩，样子颇为讨喜。

一行人来到酒楼，水谦陌高兴的拿着菜单让坐在他身上的小女孩先挑。小女孩没领情，跳下之后走到我的身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要我抱。我看了看水谦陌，水谦陌像是身不关己，自行喝茶。

小女孩的样子就像快要哭出来，无奈只好抱起她。“姐姐很美，要是叶儿以后也这么漂亮就好了。”

我指引着她该怎么点菜，小二麻利的写好就要出去，我拦住他，嘱咐一句。“小二，你们这可有羊奶？”

“有的。”

“那也为这个孩子准备一些。”

“好嘞，客官慢等。”

不稍片刻，小二就端着膳食上桌，羊奶也摆放在桌子上。小女孩抢着就要喝奶，我立刻拿开。“姐姐，叶儿要喝。”

“姐姐知道，可叶儿不能多喝，别以为姐姐不知道你身患什么病。”

水谦陌也劝解到：“姐姐是为你好，才会让小二拿羊奶给你喝，不要不听话。”

“陌陌坏。”水谦陌竟然肯让一个小女孩这么喊他，足见女孩的身份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