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宜坊的食客依然不少,我们选择了一处相对安静的靠窗的座位入座,苏浩北平的同学叫屈南,中等个,圆脸,戴着副黑框眼镜,长的跟歌手品冠有些神似,这人很有礼貌,一入座,就忙着给我和曾杨沏茶,苏浩的另一个申城来北平出差的朋友则不喜言语,此人中等个,留一撮小胡须,平头,也戴着副黑框眼镜,象谁我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出来,就觉着这人酷酷的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苏浩介绍他名字的时候我差点笑出声来,苏浩说这是他申城来的朋友水长东,我噗嗤一下随后赶紧捂住嘴,我看看曾杨也是同样的表情,之所以赶紧捂住嘴是因为我注意到了那个水长东非常不屑的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分明带着十分的不满。
我心里暗自揣测着这个水长东一定不是个好人,看来在他面前说话我得有些分寸,别开罪了他,弄的大家尴尬。水长东正好坐在我的正对面,我一抬头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是恶狠狠的,一不小心对上他凶恶的眼神,本想直视着他盯到他低头为止,不想这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最终以我挫败的低头收场。
之后我索性把头别向一边不往前方看,斜眼的时候我仿佛注意到了水长东的眼角略带着得意的笑。
屈南介绍说这里的烤鸭和全聚德的有得一拼,等菜肴都上来了,我傻眼了,整个一个全鸭宴,一盘看着油光发亮的鸭皮,边上放了一碟子细细的白糖,苏浩说用鸭皮蘸着白糖吃即可,屈南还娘娘腔十足的翘着兰花指蘸了点白糖,再故作矜持的小心翼翼的微启他那肥厚的唇,将鸭皮送入口后,他还不忘闭着眼睛猛晃了几下他那圆不隆冬的头,一副超级吃货的德行。
曾杨被他这摸样逗得花枝乱颤的,在座的除水长东面无表情之外,其余的几乎差点喷了茶。
一碟面酱,一碟葱条,一碟黄瓜条、一碟荷叶饼,一碟片好的烤鸭,还有一道鸭架子汤。对于头一次食全鸭宴的我来说委实不易,亏得有屈南这么个超级吃货,硬是把每种吃法都一一介绍并声情并茂的演示了一遍,屈南说吃烤鸭时的主食,主要就是荷叶饼。
说到荷叶饼,屈南还不忘卖弄了一番他在吃方面的学问,说是在清代《顺天府志》书中就有这样的记载:“烤鸭子,以片儿饽饽夹食之。”这种片儿饽饽就是荷叶饼。
我学着他的样子,取一张清新的荷叶饼,抹上甜面酱,再放几根黄瓜条,最后放几片鸭肉卷食,入口即觉鲜香无比,我看看曾杨也一副陶醉的模样,其余人等皆如此,不经意中我又对上了水长东的眼睛,这回他却是一副优哉游哉的神情,感情也被这美味佳肴融化了罢。
我经不住抿嘴一笑,我注意到水长东立马又恢复了他那不带任何表情的神色。席间,屈南几杯酒下肚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并开始一一细数他的女朋友们,我见曾杨一副厌烦的神情,我倒听得甚是认真,我觉得屈南也就一张嘴,看那清澈的眼神不象个浪荡子的样子。
正欢快的聊着,屈南突然大唤服务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等都面面相觑,服务员倒是应声而到,
屈南瞅着服务生,问:“有纸笔吗?借来一用。”
穿大红褂子的服务生应了句:“您且候着,纸笔立马到”。
我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苏浩,苏浩摇摇头表示也不知晓,红褂子服务生很快回来并将纸笔递给屈南,
”
屈南口齿不清的嘟囔着:“谢谢啊~~“
然后拿起笔一边在纸上写着一边嘴里念叨着啥鱼香肉丝,家常豆腐,雪菜冬笋,还有三道菜名我硬是没听明白,完事,他很满足的把纸条递给那个穿大红褂子的年轻小伙子,
并叮嘱:”小伙子,我加的这六道菜味道可好着了,您都给我加齐了哈。”
大红褂子小伙子却张大了嘴,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小伙子正好站在我边上,并瞅着我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我好奇的接过纸条,不看则已,这一看我实在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雪白的纸张上挺均匀的涂鸦似的画了六条曲曲歪歪的线条,感情这六条涂鸦线就代表屈南同学加的那几道菜的菜名?
见状,苏浩和曾杨也靠近我身边来探个究竟,这一看全都乐翻了天,
屈南醉醺醺一边夺过纸条,一边嚷嚷:“笑什么笑什么,没见过这些菜啊,孤陋寡闻”。
这一说连那位大红褂子小伙子也忍不住笑了,说了句:不好意思,咱这店就卖烤鸭,没这些个菜。然后捂着嘴迅速离开了我们这一席。
我们这乐得跟炸了锅似的,邻座的食客皆忍不住朝着我们行注目礼,我又注意到了水长东,他在很认真的翻着他的手机,完全一副管它春夏与秋冬的冷漠样。
我心里鄙夷的同时,也为此人无比深厚的定力所折服。那一夜闹得很晚,在屈南又是跳又是闹的强烈要求下,我们不得不跟随他去了后海的酒吧,我和曾杨也迅速被酒吧里北漂一族现场乐队的情真意切的歌声所打动,屈南还自告奋勇的主动要求上台高声呐喊了一曲崔健的:一无所有。现场还收到了不少掌声。
可是在他得意洋洋下台的时候却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乐队里一个光头的小伙很快将他扶起,他却抱住光头小伙毫不客气的喷了一堆污秽物在小伙的身上。
苏浩赶紧上前去扶住屈南,并连声和光头小伙道歉,这回水长东倒也上去扶住了屈南的另一只胳膊。我看看曾杨,她正盯着苏浩,看着屈南,我想起了多年前的我也是那样喷了一堆污秽物在曾杨身上,并一厢情愿的想着此时的屈南恐怕也如我当年那样心中苦闷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