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那熟悉的声音，我甚至还会一度怀疑自己的眼睛，他是赵泽吗？他那么年轻，看起来庸慵懒懒，可是那语气间的霸道和不屑是那么的明显。

纵使别人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但一看便知道，他定是有身份的公子哥。

五陵年少争彩头，说的，正是他这般风流倜傥的公子吧？

花厅一瞬间静了下来，柳儿适时地走上去，站在赵泽的身后，如若抛开身份不言，他们看着真是天生的一对呵。

那胖胖的客人脸涨红了，他心里或许会更加不甘，这样一个半大的少年竟然敢在众人面前让他这般失了面子，刚刚想出声反驳，可是已经有人小声地伏在他耳边，道出了赵泽的身份。

赵泽懒懒地看着下面，今天他是这帮人中的胜利者，没有人敢跟他争，纵使不甘，依旧要对他俯首帖耳。

直到，他的目光，转到我们这边。

当他的眸子对上我的那一刻，清澈的眸子一下子缩紧，里面充满了不敢置信，然后，是惊慌，然后，他看到了我身边的赵策，他也正用漆黑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他。

一瞬间，电光火石。

他猛地再将目光转向我，而我却是看着他，惊讶，失望，伤心，绝望全部笼罩在眼底，我看着这个已经让我感觉有些陌生的男人，看着他脸上流露出的惊慌，那种熟悉的孩子气的纯真，终于，我一手提起裙摆，然后飞快地穿过人群跑出去。

我不管一切地奔跑着，觉得心里压抑得不能呼吸。他竟然在这里！我辛辛苦苦寻寻觅觅了他那么久，我在赵策身边度日如年的时候，他竟然来这里，和别人抢花魁，饮酒作乐……他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赵泽了。

赵泽见到我慌乱地跑出人群，马上也匆匆忙忙地走下楼，柳儿不明所以，还未来得及问他已经到了楼梯上，老鸨更是惊慌，不知道为何赵泽会突然跑下来，还有这楼里不管是客人还是别的姑娘，皆是看着赵泽，艰难地挤过人群，向我奔过来，可惜，我已经几乎跑了出去了。

“旖儿，旖儿……”我听到他在身后喊道，气喘吁吁，一声一声撕心裂肺。

大家已经注意到我，甚至开始纷纷议论，为何堂堂的赵泽王爷竟然会奔过来，完全失却了形象。我抹着眼泪，继续不管不顾地向前跑着。这一刻，我只想离开这里，不想见任何人。

到了街上，大雪铺天盖地，我忘了取大裘便出了来，一下子犹如被冰冻住，身上的每一处都经受着严寒的打击，可是我不能回头啊，赵泽就在身后了。于是，我还是硬撑着跌跌撞撞地跑着，即使自己也不知道要去何方。

“旖儿！”他终于还是赶上了我，握住我的胳膊，我回头，晶莹的泪珠留在眼角，两个人在这冰天雪地里对峙着，我看到他的眼里有着深深的懊悔，有相遇的惊喜，有慌乱，而我的眼里，却只有残存的失望。

“放开我。”我道。

“旖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急急忙忙地说道，我这才发现，他声音有些哆嗦。出来时不仅仅是我，他也是只穿着那单衣便出来了，现在连嘴唇都冻紫了。

“那是怎样？你要告诉我，你不是认真的吗？你只是来这里找找乐子?还是你的心里只有我？柳儿只是你无聊时候的一个消遣？……”我说得又急又快，充满讥讽，像是连珠炮一样反问他，说完后，看着他抓住我的手，眼里有着深深的厌恶。

他愣愣地，动了动唇，想要继续说，可是却不知该如何讲，忽然看到我的眼神，那手慢慢地收了回去，我看到他手指有微微的颤抖。

“我……”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都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我苦笑着，看着他道：“是我的错，我一个奴婢，太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这样对您说话，还请王爷处罚。”

“旖儿！你不要这样说！”他听了我的话后更加生气道。

而我只是看着他，眼泪淌出来，在脸上感觉都成了冰。

北风呼啸，刮过我的脸，却也抵不上心疼。

我笑着，不知道那是笑还是哭，慢慢地转过身，然后离开。赵泽在我身后，呆呆地站着，没有再追上来。而我觉得我的心似乎被刀剜了一般，似乎空了一块。

呵呵，原来，心疼到极致，人并不是哭，却是笑的，笑自己的无知，笑自己的无奈，笑这一切的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