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时节,即使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也依旧是冷清的。
北风呼啸,一片天寒地冻,几乎所有的人都愿意躲在家中,而不是出来受苦。偶尔街上飞过一辆马车,也是来去匆匆。
除了这里。
倚翠楼。
这大概是寒冬里的一个意外。即使是在这般寒冷的季节,门口依旧是香车宝马来往不绝。整条街市唯有这一处喧哗,莺歌燕舞言笑晏晏。
那些漂亮的姑娘们,或弹琴,或吹箫,或舞蹈,一举一动皆是风华。她们都是美的,只是,这美里头,多了丝俗气和谄媚。
对着客人的每一个笑,每一条小曲儿,都是有着目的的。
赵策走至门口,那守门的老妈妈早已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只是,当她看到了我的时候,又皱起了眉。赵策直接忽略了她,只直接地将我拉进里面。
“主子,主子,这里……”那侍卫意欲劝阻,可赵策只一个眼神,他便乖乖地闭上了嘴。我还在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大手。
“放开放开,我自己会走!”总算,赵策松了我,我努努嘴,整理了下衣服,一抬头,却惊呆了。
天哪,这里,真的是人间吗?
外面一片隆冬,可这里面却是处处张灯结彩,暖意融融,丝毫感受不到冬天的气息。五层高的楼,中间是见顶的,只在四周环绕着廊子。在这中间的大厅里,还架了一个大舞台,上面正有人咿咿呀呀地唱着。可下边观众的声音一浪盖过一浪,这曲子压根儿就听不见。
楼梯上,廊子上,甚至还有地板上,都处处挂着轻柔的纱布,在暖黄色的笼光下给人一种若有若无,神秘莫测的感觉。
还有随处可见的,是打扮艳丽的姑娘。或颦或笑,抹着浓妆,一头吊饰。我原以为,这样过分的打扮肯定是俗气到惨不忍睹的,可是现在看来,她们却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皱起眉头看赵策,这就是他所谓的,找乐子?
“哎哟,哎哟,这里怎么有个姑娘家?”一个打扮尤其浓艳的中年妈妈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摇着轻罗小扇,和她那庞大的身躯实在不符。她走着,小脚一颤一颤,连带着身体也一颤一颤。
她走到我面前,然后看着我,皱着眉打量了一番,然后又和颜悦色地看着赵策说:“这位公子,您是来点哪位姑娘的?楼上有雅座,您去坐着,好吃好喝的候着,我这就给您把姑娘请过去。”
赵策面容淡淡,好似把这一切都不放在眼里,老妈妈在那里候着,满面的笑容。过了会儿,赵策才淡淡道:“我要个僻静的,在这厅里就是。”
那老妈妈听了话还没走,依旧瞅着赵策,赵策给了那侍卫一个眼神,那侍卫便掏出银两放到那老妈妈手里。我看到她的眼睛几乎都发出光来,一叠声道:“好嘞好嘞,公子您跟我走。”
倚翠楼里最大的主子就是钱,那老妈妈变法术似的给我们在这人满为患的大厅里找到了一个小桌子,旁边放着盆景,跟周围的喧闹似有似无地隔开了一点点,我们三坐在这里,很快老妈妈又上来,身后还跟了两个姑娘,看着倒是美丽,赵策摆了摆手,她们懂意思便退下了没再来打扰。
“真是熟门熟路啊。”我喝了口茶,有些嘲讽地看着他。堂堂大庆的天子,竟然来逛窑子,真真是天下奇闻。
赵策只淡淡看我一眼,没有说话。几声铿锵的琴筝响,把人们的嘈杂声平息了下来。我看向舞台,只见那老妈妈走了上去,笑容满面地道:“各位老爷官人,本楼为了报答大家的馈赠,特意请了本楼最好的几位姑娘下来。凭几位老爷点曲跳舞,这些姑娘啊,可都是这京中的头牌!个个美若天仙!以前多少人下了千金都买不了一曲,今夜大家只要愿意出钱,便有这机会!”
话一落口,台下已经喧闹了起来,那些打扮富贵的公子哥纷纷开始叫价,姑娘还没出来呢,银票已经砸了一地。我看得目瞪口呆,看来这里可不仅仅是个享乐窝,还是个储钱罐!
“三万两白银!”
“六万两!”
“……”
总算,那一批歌伎舞姬出了来,即使身为女子,我也是看得呆了。与这楼里其他姑娘不同,这几位女子的打扮显得很是素净。轻纱衣,淡淡的妆容,头上只恰到好处地点缀了几个饰品,手里捧着琴,盈盈一笑夺人心。
我已经看得呆了,这些女子,个个皆是国色啊!只是,只是为何她们竟沦落到这种地方?而当她们开始奏曲的时候,我更是目瞪口呆,这曲艺,绝不逊于宫中的乐师,加上她们奏曲时脸上那时而欢悦,时而凄婉的神情,真真是叫人如痴如醉。
一曲过后,那些姑娘退下。台下更是喧哗不停,大家争着往那老鸨手里放银票,接着,那些姑娘便纷纷坐到了票子最大的那些公子哥身边,陪酒赔笑。
我看着这些佳丽,刚刚在台上的才貌惊人,可下了台后,却被人一杯接一杯地灌酒,心里忽然觉得很同情,有些恨那些公子哥,他们的脸上满是骄奢淫逸,哪有一点点爱护这些花朵的意思?只是不停地给那些姑娘灌酒,可怜她们的面颊都喝得通红,却还是不能拒绝。
“腾”地一下站起来,对赵策道:“我要走了。”
赵策抬头看着我,可身体却没有一点点挪动的意思。
“你走不走?”我怒道,那侍卫看我和赵策僵持起来,又有些左右为难。“你不走我自己走。”
我看着赵策还是在慢悠悠地喝茶,一把拨开那盆景便想离开。可不想,刚刚走出几步,楼里便有人上来拦住了我,是刚刚那老鸨,她身后还跟了两个家丁打扮的男人,橫冲冲地看着我,那老鸨却是笑里藏刀:“姑娘,您要走可以,但先给了我茶位费吧。”
我愣了愣,然后下意识地看向赵策,他还是在那里慢悠悠地喝茶。那老鸨努了努嘴,一个家丁便走上去,不知道赵策跟他说了什么,之后回来,他又跟老鸨转述了一番,那老鸨脸色变差,对着我,连着表面上的笑意都没有了:“这位姑娘,那位公子可说了不管你的事。现在你横竖给我一个说法,否则,这大门你是出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