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在御花园内剪开得正盛的花朵。

“旖儿”赵泽走过来，我吓了一跳，手中的花朵掉到地上，惶恐地请安。

“平身吧。”赵泽笑着，凑过来看我手中一篮子的花，“今年春天来得真早。”

我笑笑，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来自湘县？”他又接着问。

“是。”我答道，心里却暗暗惊异，他如何知道我来自湘县。

“母后宫里已经有多年没有新进的宫女了。”他捻起一朵盛放的牡丹，把玩着，看着我，目光清澈。

“能够服侍太后娘娘是奴婢的福气。”我不敢和他正视，只一直低着头，却觉得心跳得厉害。

“或许是太寂寞了，想看到年轻的人吧。”他看向别处，我抬起头来，心里咀嚼着他刚刚那句话，没头没脑的答了句：“奴婢会好好服侍太后娘娘。”

他看着我，眼里有些无奈，但马上又笑了，道：“你退下吧。”

我福了福身，退下了。却忍不住回过头偷偷看他，赵泽站在御花园中，阳光洒在他的袍子上，光芒耀眼，英气不凡。

“皇上这两个月政务繁忙，看着瘦了好些，太医来诊治过吗？”晚宴设在一个湖心亭子上，太后娘娘，皇上和赵泽王爷三人围坐，微风习习，吹得人很是舒适。

“母后不必忧心，只是累了些，加上现在胜局已定，没有太多要挂心的了。”皇上回答，他的唇边总是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可是我却总觉得，他和赵泽虽是亲兄弟，长相有六分相像，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虽是笑着，可在皇上面前，总感觉有重重的压力，他那抹笑容是猜不透的，他的眼睛就像深不可测的湖水，叫人摸不到底。可赵泽却恰恰相反，他俊朗，明媚，对待仆人也非常的平易，仿佛有他在的地方便气氛便会轻松起来。

“嗯，”太后点点头，夹了一块松子鱼到赵泽碗里，又道，“你刚从西域回来，也算是立了件大功。如今你皇兄也在这，不妨就趁此立一位王妃吧。”

她说得看似随意，可我却能听出中间的点点压力。看到赵泽的表情也是一愣，皱起了眉头：“母后——”

“是该立王妃了，”还未等赵泽说完，皇上便道，“朕也一直想着这件事，今年的秀女之中似也有几个才貌出众的。”

“哪几位？把名册给哀家看看吧。”太后听了关心地问。

“儿臣也是听兰妃说的。说是才貌俱佳，品德也不错的，明日便命人把册子给母后送去。”皇帝恭恭敬敬地回答。

太后点点头，道：“你身为皇兄，本就该多关心弟弟才是，婚事拖到了今天也有你的错。”

“是。”皇帝应道。

我看着赵泽一直闷声不吭，听着太后和皇帝两人在讨论他的事，心里暗自好笑，这怎么看着赵泽一点都不着急，反而是太后娘娘着急呢。

“母后，皇兄，儿臣的婚事不用着急。现在刚刚打完仗，国库还吃紧，实在不是关心儿臣家事的时候。”赵泽说。

赵泽一脸坦然的表情，我心想，真是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想娶就直说好了。

“难道我堂堂大庆连个聘礼都下不了了？”太后有些不高兴的看着他，“再过两个月你便十九了，有哪个皇家子弟的婚事会拖到现在？”

“或者，永泽有喜欢的人？”皇帝问道。

赵泽愣了愣，随即摇摇头，然后说：“臣弟若是有了想法自然会和皇兄说的。母后皇兄都不要担心了。”

母子三人用膳，可我总觉得有些不舒服，赵泽在与太后单独相处的时候就像一个大男孩儿，随意得很，可现在气氛看着却很沉闷，往往是太后娘娘挑起一个话题来，两个儿子便简简单单的回答。

心里有些同情太后娘娘，她享有无上尊荣的地位，可是却无法和自己的亲儿子，真真正正的享受一次家宴。

晚膳过后，赵泽告退回府，皇上却说：“母后，儿臣有些话想与母后说。”

他看了一眼我们，太后娘娘便吩咐我们退下。过了片刻他们从湖心亭走出来，皇上还是面色如常，冷冷淡淡，但太后的表情却是明显的不悦。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身为奴才的我们也不能擅自揣度主子的心思，只得送了太后娘娘回宫，给她上了安神的茶水，太后拿起来，还未喝，便又放下了。

“旖儿，你在入宫前，可有婚配？”她忽然问道，而我却愣了愣，道：“回太后娘娘，有的。”

想起父亲，老李家算是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

“那，你入宫后，这可怎么办？”太后看着我。

我摇摇头，低声道：“奴婢也不知道，如果奴婢没有进宫的话，现在正应该是奴婢出嫁的季节。”

一想到这一点，我便无比的庆幸，看来我真的宁可终身不嫁，也不愿和一个没有见过面也没有任何感情的人度过一生。

“哎……”太后叹了口气，看着我的眼神里有着怜悯，我继续道：“但奴婢觉得，能进宫来是奴婢的福气。”

太后摇摇头，道：“一个女儿家，过了年龄，一生便难了。”

她的语气很是同情，我知道她心里所想，却不知如何向她解释。其实，我并不曾将入宫看做自己的劫数，相反，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可以说是我的救命稻草。

“那时选宫女，苏莲也说你心善，便挑了你。哀家想着这宫里也许久不曾见过年轻的面孔了，哀家老了，不知道你们都是怎么想的。”她叹了口气，我隐隐地猜到她是在感叹皇帝和王爷。她刚刚在晚宴上极力的主张王爷的婚事，却被那般不领情，大概是伤心了吧。只是她刚刚说到我心善，这又是从何说起？

“太后娘娘的想法定是最好的，奴婢经历少，见识浅薄，能做好眼前的事情便是不错了，哪里能有太后的想法周到。”我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