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醒天空还是那清淡如水的月，只是星辰变得稀疏。我唤来晴婆婆问已经几时了，她看看月色，“刚好正午左右呢。”

“正午？这不还是夜晚么？”

“我们冥界可没有什么昼夜之分，所谓的夜不过星星多一点，而白天星星就少了。明亮的日光会让新凝华的虚弱的灵魂破碎，于是冥王在整个冥界设下结界。这海光一样的景色我们灵魂倒是喜欢呢。但主要原因，却是冥王对海的特殊情感。”她突然凑到我耳边用手像是在幽蓝的水光里划出一个被流水封闭的空间。“我猜额，若不是冥王生前是海族的，就是他的妻子是。”晴婆婆对自己的猜测仿佛很满意，啧啧的咧开口笑着。我看着没有多想就滑出一句，“婆婆似乎对冥王很了解呢。”

“那是，在三界，不不，是四界，除了冥王的挚友白易我就是最了解冥王的了。”

“白易？”

“是啊，就是我爹爹。我的全名是白晴。”

我总算有些明悟。若不是婆婆那遥不可及的岁数，看着她如此得意青稚的神情，我是怎么也叫不出一声“婆婆”来着。

“对了，与你同来的那个小殿下怕是有的忙碌了。”

“阿宇怎么了？”

“哼哼。外界之人对冥界多少有些忌惮，更别说是诋毁冥王。我看那小殿下也是不例外，大晚上的带着一只小宠物四处乱跑。说的委婉点呢，就是无聊散散步，直白一点，愣是谁看到他跑到禁地去都知道他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哦。”

“禁地？那他现在如何？”

“放心啦，那个小禁地里不过是放置我们冥界人重要的东西，都是些记着平日里琐碎小事的书。日子长了，怕是把以前的过往都给忘了。那小殿下发现后还不是泄了气。你们所谓的珍宝秘密在我们看来不过是一些死物，唯一在意的就是在漫长的岁月里的点点滴滴。”

我心里多少有些感慨。冥界的人或许不是淡漠而是淡泊。一个人追名逐利奋斗拼搏了几千几万年的岁月，最终逃脱不 了命运的一死。在殒身的那一刻，多少人还会将在意所得，回光反照贪嗔痴怨放大明晰多少人从看到了悔恨。漫漫虚空里，黑暗混沌万物皆空，灵魂流荡之际，命运的手伸来从此再次感受到鸟语花香，又有谁还会眷念昔日纸醉金迷的幻影。

“听说你今天要走，冥界很少来人呢，可真是舍不得啊。你再和我聊聊可好？”

看着婆婆叹气的神奇，我笑着点头。婆婆高兴地拉着我的手，“和你说啊，我们这......冥王，你怎么来了？”婆婆突然转过头，冥王一席黑衣站在门边。黑色的水又像是绸丝包裹这一朵苍白纤弱花。

没有以前那样正式的冥王服饰在外披着厚重庄贵的大衣。只是简单的黑衣袖边和领上镶着深蓝色的细纹。有些人，仿佛无论穿什么都掩盖不了他的高贵与特有的气质。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像是平静的镜面会映射出我曾经的过往，将翻飞杂乱的记忆铺平。

“晴儿，我来找水界主。”

“我就知道。小丫头要是走了我可真舍不得啊。唉，算了算了，丫头你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走吧。别叫冥王等着。”

“好。”我起身朝冥王走去，冥王转身，我跟在后面。一时间，仿佛有种熟悉 感觉。前面有个身穿白衣的人，牵着我的手踏在水光涟滟的水底。他轻轻淡淡的笑着抚着我的面，水影流光在他的面上摇晃。

“四殿下的事你知道了吗？”

“嗯，晴婆婆都和我说了。”

“果然，知道也好，他在大殿里。待会儿你们聚了也好离开。”

或许是雪夜的醉意未散尽，那样清冷的声音里竟有一丝无奈。我直直的看着他的背影，平缓的走着。一步之离，却仿佛永远都触摸不到。我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脑中的声音像是蛊惑般催促着我：抓住他，抓住他......

“你怎么了？”

不知何时他已转过身，平静的眼像静谧的夜幕。我尴尬的收回还伸在空中的手，摇摇头，“没，没事。”

“你怕我吗？”

“没有，或许以前有些，现在觉得冥王也不像听闻中的......”

“你这样想我很开心。”

我凑近我，模糊的面容只有一双眼睛清晰明亮的像是诉说着他漫长的岁月，眼角红色花瓣鲜艳的刺伤了眼。我的脸上冰冰凉凉却如吹散冰面上薄薄积雪的春风，未散尽料峭却已温柔。苍白的手指在我的面上婆娑，我却沉浸在水一样漂浮的幻境里。

水晶折射七彩的宫殿，绚丽奇异的珊瑚从，光怪陆离的水波，青绿缠绵的水草......

那漂浮散开的白雪一般纯净的长发下闪过一条银白的尾巴，折射着璀璨的粼光。

“海，银色的，珊瑚......”我迷蒙地对上他的眼，脑中一晃而过的猜想。“我们，以前可是见过的？”

他微微的笑了，我第一次像是透过那朦胧的月光看到了他清楚的笑脸。那双眼睛也弯了，石子投入水里碎了一方投影。

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悸动，从未有过的熟悉。

“当然。”我听了忍不住暗下激动，“我们在仙界不是见过吗？”

他，理解错了。我问的是远久以前，是否在我的前世与他有擦肩而过的缘分，留下今日的浅浅眷念，他还会记得那个灵魂。倒是我异想天开呢。我又怎会认的他。

心事仿佛被看穿，“水界主若是相信前世今生，说不定我们曾见过，还是很好的朋友呢。我对水界主有着一种莫名的感觉。”

我眨眨眼，真的？不管是不是解决我的窘境，今日的冥王都比往日让人亲近了许多。就像晴婆婆所说，冥王是一个很好也很温柔的人，只是没有人发现。我跟在他的身后，那一抹在彼岸花海里缓缓行走的身影，像他眼角的花瓣，鲜明而美丽的飘进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