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而今真个不多情
第十五章 而今真个不多情

妈妈的婚离得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因为国家法律的规定,现役军人的配偶要求离婚,须得军人同意,但军人一方有重大过错的除外。也就是说,除非他有重大过错,法院才能判决离婚,否则他不同意思的情况下,离不了。爸爸平日素来洁身自好,没有不良嗜好,生活作风优良,妈妈仅以一条双方感情破裂为借口实在是太过牵强,想来爸爸也没有答应她,否则她不会这几天都闷闷不乐眉头紧锁的,爸爸不答应她的理由,我不觉得是爸爸对她还余情未了,想必最多的是为了我吧

晚饭过后,我依旧以学习为由拒绝和妈妈谈话。这几天妈妈都在刻意的接近我,想找我聊天,我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她想在我这边找到突破口以此来制衡爸爸逼他离婚,可是我没那么傻,倘若你们真是感情破裂,那么与其勉强在一起互相仇视还不如分开做陌生人的好,但是,现在不是这样的情况,现在是妈妈你对婚姻不忠,是你背叛爸爸在先,试问,我有怎么可能歪着脖子说瞎话呢!

我一进房门,就立刻将门反锁住,把耳机套在头上,音量调到最大,声波刺激着我的耳膜有些生疼我也不想把它摘下,隔绝自己与外界的接触,有时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可是今天妈妈似乎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与我交谈的机会,房门被敲得震天响即便是戴着耳机我也能感觉到,可我依然不予理会,妄想着这样就可以摆脱清净了,只是我忘了,外婆那里是有备用钥匙的,当我抬起头来的时候,妈妈已经站在我书桌旁了

“囡囡,妈妈想和你谈谈”她看着我口气淡淡的说道

“……”我抬头看着她不出声,耳机还带在头上,我虽然听不见她同我说什么,可是口型上看的出她想找我谈话,

她皱了皱眉,说:“把耳机摘下来,妈妈要跟你谈谈”

“……”我依然不为所动,只是更专注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似乎有些不淡定了,伸手过来,“那妈妈就帮你摘了”

我最后的一道屏障也被她毫不费力的取下,看来今天这一场谈话是无论如何也得进行下去了,虽然我很厌恶,但是没有办法

“你在写作业么?做好了没有?”

“妈妈的开场白起的很没有水准”我不免有些嗤笑

“…既然囡囡你这么说,那妈妈也就不拐弯儿磨脚了,妈妈是有事想要找你谈”短暂的窘迫并没有影响到妈妈切入正题的步骤

我挑了挑眉,并没有像以前一样起身让妈妈坐下,也没有表现的很谦恭,把玩着手上的黑色水笔,只是用余光憋见她略微不自在的样子,说:“是妈妈有事想找我谈,还是妈妈您想要告知我某些事情?”我的态度可以说是有些玩世不恭

“看来你都知道了”

“不知道不行啊,何况妈妈你做的这么明显”

“我和你爸要协议离婚的事,你怎么看?”她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我的口气,我明白,我们都明白,我是她手上最后的一张王牌

“爸爸犯错了么?”我明知故问

“……不”

“那为什么?”

“其实这些事情本来都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情,可是妈妈觉得也有必要让你知道,我和你爸在荆南这么多年,夫妻关系早已经是名存实亡了,所以,与其拖着对大家都不好,还不如分开去找各自的幸福”她给我说着只有能说服她自己的理由

而我却觉得很可笑,反问了她一句,“那么说,妈妈您已经找到您的幸福了么?”

“这……”

没想到我会把话题引到这上面来,妈妈一下子竟哑口无言了

“妈妈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不……没有”

“没有是什么意思,是指妈妈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幸福还是指妈妈没有话说了?”

“怎么……会没有话说呢,妈妈就是来找你谈谈的呀”

“哦,那妈妈您继续”我朝她做了一个请继续的动作。而她似乎是没有想到一向对她敬爱有加乖巧听话的我会突然间变得这么姿态傲慢咄咄逼人,一时之间有些无措眼神游离,不知从何说起。

狭小的空间里一下子就变得很安静,我们能听见彼此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谁也没有率先打破沉寂

“咚咚咚”很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一听就知道是外公,我马上起身去开门

“外公,您有事么?”对于外公我一项都是表现出尊敬和乖巧

外公摇了摇头,说“啊,没事儿,就是看看你妈在不在你这儿?”

我朝屋里看去,笑了笑说“妈妈在呢,外公您有事就进来说吧”我让开道示意外公进来

外公摆了摆手,“不了,外公就是来看看。你写你的作业去,不用管我。”尔后又朝里喊道:“美芬,你跟我出来一下,别在这儿打扰囡囡学习”

“爸,我只是来找囡囡说会儿话,您不用….”

“不用什么?还不出来,尽在这儿影响孩子!”妈妈心不甘情不愿的被外公“请”出了我的房间,外公看着妈妈走出去的身影叹了口气,又转过头微笑着对我说

“囡囡去写作业吧,写完早点休息,知道吗?”

“恩,谢谢外公”是真的很谢谢外公,您总会给我最及时的保护和最渴望的爱

妈妈出去后,狭小的空间里似乎变得宽敞了很多,我又重新戴上耳机,把音量调到适中,反复旋转着手中的黑色水笔,眼睛透过窗户眺望远处的万家灯火,城市里的夜总是多姿璀璨的,尽管这背后包含了很多心酸,可是大多数人只会看到它最光鲜的一面,奢华掩盖的贫瘠就好比尸体里生长的驱虫吞噬掉人最初的本性与皮相,掀开来看,一切都让人作呕!相信,接下来的时间不会有人再来打扰我了,一天之间也只有这么几个小时是属于我自己的,所以人的一生能够真的做到为自己活,且活的有意思,那是一件多么难得事啊!

一夜辗转反侧,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记不清自己做了多少个梦了,也记不清梦见了什么,总之醒来之后脑子就昏昏沉沉的,就好像有一台拖拉机不停地在我脑子里轰鸣似得。头重脚轻的状态让我走起路来好像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太在散步一样

陈芬忍不住关心我说:“千桦,你没事吧?”

“还好,就是有点头晕”

“要不要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去?”

“不用了吧,那位医生的医术我可不敢恭维!”打死我也是不能去的

她看着我这副怕怕的模样,乐呵道“呵呵,你还记得去年那事呢!那都过去多长时间了呀,她的医术肯定有长进了啦”

“我宁愿病死也不会找她来医我的,您老莑说了!”

还记得我去年就发了那么点小高烧,然后怕拖下去不好,就找那位传说中的校医去给我治,先给我扎了一针,然后说,找不到血管,然后换个面,再扎一针,又说找不到血管,请问!我屁股上面的脂肪就那么厚么,让您老人家足足扎了七针才找到血管?!这不是医生吧,这应该是色盲吧!害的我离开的时候一路扶着墙差点爬着回来了,屁股三天不敢挨着板凳,两边都青紫了!走起路来都得弓着腰撅着屁股,那姿势别提多猥琐了!从此以后我就发誓了,我哪怕就是病死,我也不让那个庸医再动我屁股一下!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我说,这不是有没有出息的事,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我可不想哪天我死后,墓志铭上刻着‘此人因屁股不堪受累被针狂扎致死享年十六岁’!你想想看,那样我得多冤啊!”

“哈哈哈哈,那样估计学校得花血本给你办一个豪华的葬礼也说不定啊,一辈子风光这么一回也值啦!”

“值你个头呢,没听说过好死不如赖活着么!”

“是是是,不过您老这活着就有些憋屈了点儿!”

“你这乌鸦嘴!看我不打死你!”

我们两就在座位上各自使着各自的看家本领,你一拳我一脚,打的不亦乐乎,几番征战下来,还是以我方的胜利而告终

“怎么样,服不服?”我洋洋得意的说道

“服了服了,我能不服么,你丫的下手可真狠啊,估计我大腿上都青了”

“真的吗?疼不疼?”

“你给我掐一下就知道了”

“少来,我才没那么傻呢!”

“是啊是啊,你不傻”

“嗯哼”我做了个相当得意的表情,那模样相当欠扁

惹得陈芬连连摇头,“你呀对付我当然不傻,对待别人就傻透了你!”

“哦,怎么说?”我好奇我怎么就对待别人突然傻透了?

她瞅了我两眼,摇摇头,“还是不说了,就你现在这身体状况,我实在是不忍心打击你,免得给你这残败的身体再来个雪上加霜!”

“是吗?那你倒是说说看什么事?我的抗击打能力这两天倒还真是不断得到锻炼了说”

“那,是你叫我说的啊!”

“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就说嘛!”胃口都钓上来了怎么能戛然而止呢!

“我昨天在街上看见黄已娇了”

“哦,怎么了?”就这样?值得这么神神叨叨的么

“可是,她旁边还有个人”

“恩,谁啊?”

“……..”

“干嘛不说啦?谁啊?”

“沈程翼”

“沈程翼?!”我惊叫一声

“恩”

“你看错了吧!”昨天我有约他陪我出去踏青来着可是被他拒绝了,难道是为了陪黄已娇所以才拒绝我的么?

她摇了摇头又十分肯定的说:“我也希望是我看错了,可是我跟踪了他们好长一段路那个人千真万确就是沈程翼!”

“…….”我不说话,沉默了,这消息的确是有点突然

“千桦,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陈芬,你确定那个人真是沈程翼么?”我看着陈芬,很严肃的表情跟她确认道

她点了点头,“恩!”

“呵呵,真是想不到啊!你知道吗,我昨天也有约过他呢,可是他说要陪他妈妈逛街,不能陪我拒绝了我,真是好笑,我还不知道,黄已娇什么时候竟然成了他妈了!”脑袋晕乎乎的让我的面部表情也跟着僵硬,我能从陈芬眼中看到现在的自己冷嘲热讽的样子,陈芬看着我,拍了拍我的手表示安慰。

短暂的沉默之后,我爆发了!

“骗子,这个骗子!”我气愤的“唰”一下站起身将面前的书、笔盒、杯子一股脑儿的都扫到地面上去,身体因为动怒而剧烈的颤抖

“千桦,千桦,你不要这个样子,你先坐下来,先坐下来冷静一下,说不定是我看花眼了呢,我看花眼了也不一定啊”

没想到我的反应竟然这么强烈,陈芬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周围的同学更是好奇的看着刚才还好好的我怎么就突然发飙了,没有办法陈芬只得抱着剧烈颤抖的我,努力把我压回座位上坐下,她蹲下来一边捡着被我挥落得书本,一边安慰着我

“可能事情不是我们想象的和看到的那样呢也说不定啊,你这样生气只会对你自己身体不好,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多嘴了,都怪我不好”

“不关你的事!反而我还要谢谢你,让我看清楚他的真面目!”我生平最恨别人骗我了,没想到他竟然也会这样!

“千桦,说不定其中会有什么误会呢,我看你还是找找他好好谈谈吧,这样下去对大家都不好”

“不用!伪君子!”

“哎,你们这真是…..”

接下来,我们都未在出声了,我气得浑身的血液倒流直往脑门冲,头就更晕了耳朵里轰隆轰隆的,陈芬只蹲在地上默默的帮我收拾着残局。在上课铃响之前,被我挥落的东西都已经被陈芬捡起来一一摆放整齐了,讲台上历史老师带着一副老花镜嘴巴一张一合的讲着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清的历史故事,下面的同学睡觉的睡觉,吃零食的吃零食,传纸条发短信的各种各样都有,不过像我这样,反复的画着沈程翼画像再在上面写上各种诸如混蛋王八蛋伪君子断子绝孙的之类字样再把它们一张张的撕碎的人,恐怕全班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到下课的时候,我的桌子上一堆废纸堆得比面前的书还高了,我还在不停地画了斯撕了再画!

陈芬一把抢过我手中的笔,说,“行了,别再画了,连我这个旁观者都看不过去了!”

“别理我,我还没画够,还没撕够呢”我又拿出一支笔继续画

她又将笔抢了过去,数落我说:“不觉得你这样子很变态么?!”

“变态?!你说我变态?!”我“噌”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跳起,大声的质问道

她也不甘示弱,回我:“难道不是吗?你对着这些纸撒什么气啊,你要算账就去找本人算账去,这些纸招你惹你了啊!”

“你这是在激我吗?”我把手中的画纸一扔,继续嚷道,情绪有些失控

她看了看周围渐渐围上来的好奇的‘观众’,坐下放低了声音,说:“是在激你,也是在劝你,别为了个男的把自己搞的这么乱七八糟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做的这是个什么事,当初的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叶千桦去哪了?”

.“…”

“别低着着个头,没人会瞧得起你,多大点事儿啊,说清楚不就完了,何必在这边把自己搞的跟个神经病人一样,你说是不是?”

“…”

“是不是啊?!”

“是”我一下子瘫坐在位置上,有气无力的回了她,的确,她说的没有错

“所以啊,千桦,为了你自己好你必须得找他谈谈”

“…我”谈谈吗?想到他上次就是明显不愿谈的样子,我犹豫了

“如果你要是一个人去怯场的话,我也可以陪你去”她握了握我的手关切的说道

我摇摇头,“不是的,不用了,就像你说得对,多大点儿事啊,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真的不用?”

“不用了”

“那好,现在是下课,你现在就打电话给他,约他出来”

“现在?”这么快呀,我还没准备好呢

“对!”

“好吧”

我拨通了电话,可是想了好长时间就是无人接听

“他没有接”我苦着脸说道

“那就发短信”

“发短信?”

“对!”

“电话他都没接,短信他会看吗?”

“别管他看不看,你先发了再说”

“恩”

在陈芬的注视下,我给沈程翼发了条短信,内容是说,约他放学后到综合楼的天台等我,我有话要和他说

短信发出后,也未收到回复,好像石沉大海一样,我很沮丧的看着陈芬

“他现在就是连短信也懒得应付我了,都说人是变幻无常的,可是这变得也太快了,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只能被动挨打”

“别管他是怎么变得,你只要知道你没有变就行了,千桦,我们是朋友,我这么逼你,也是为你好,希望你不要怪我”

“怎么会呢,我知道你是好意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怪你的”

两个女孩相视而笑,我不会怪陈芬,我们的性格很像,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主,她说的挺对的,能有多大点儿事,我想通了,宁愿明明白白的死也切莫糊里糊涂的活!我叶千桦最不济就是被打回原形而已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且不论是好与坏,彷徨不安的时候总是容易在骚动,一旦下定某种决心之后,又好像吃了颗定心丸一样稳当,下午的课除了头晕有点犯瞌睡之外,我也没有再分多少心思去想沈程翼的事,这样心无旁骛的感觉,我这半个多月来还是第一次

当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我不紧不慢的收拾着课本作业,并不急着去约好的地方

“把书包给我,我在校门口等你”陈芬收拾妥当自己的书包,伸手过来拿我的

我有些迟疑,“还不知道他会不会去呢”

她抿了抿唇,问“…要是他真不去呢?你有没有想过怎么办?”

我叹了口气,“怎么办啊,还真没想过,我也有我的自尊,我不可能会跪下来去求他的”

“恩,不管怎么样,作为朋友,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有什么话就说开,有误会也能够解开。”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有分寸的”我把书包给了陈芬

她说:“那我拿着你的书包先去门口等你了,你一出校门就能看见我”

“恩,好,谢谢”

“谢什么,走了”

陈芬抱着我的书包一个人走出教室到校门外等我,我也走出教室,不过是相反的方向,综合楼的天台。

三月末的傍晚,天台的风还是有些大,不过不像二月初的时候那么刺骨了,从这里鸟瞰整个校园尽收眼底,人和树木就像昆虫般大小,突然间明白为什么那些个大人物都喜欢把自己的家和办公室安置在建筑物的至高点了,因为在这样的高度俯看下去,仿佛芸芸众生皆在掌握之中,一种无与伦比的优越感油然而生从内而外散发着一种王者之气可以给对手无形的压迫感从而让自己达到某种目的,更简单的说,是有一种震慑力!

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我没有一点把握,背靠着围墙站在护栏边,眼睛注视着那扇秀迹斑斑的铁门,已经十分钟了,仍旧不曾被人开启过,“再等十分钟吧,如果你还不来的话,那我就要先离开了,下次也不会再等你了!”我对自己说

时间滴答滴答一分一秒的过去,当秒针指向正十二的时候,十分钟就这么过去了,天台上仍旧还是我一个人!我想离开,可是心有不甘,“真这么就放弃了么?”我问自己,心情说不出的低落。“好吧,他可能是有事耽搁了,再等一个十分钟吧,叶千桦!”我深呼吸,平复了躁动的心情劝自己再等一等,等一等

然后,静静的,最后的十分钟也消磨殆尽,这时候的天台,我依然只身一人在这,我狠狠的掐着自己,企图让疼痛来盖住心伤,唇角拉起的弧度是充满讽刺与自嘲!有一句话叫“得不到的永远都是在骚动,被偏爱的永远都是有恃无恐!”呵!我的和谈,我的电话,我的短信,我的一切一切示好的表现,对你来说是不是就是你拿来对我有恃无恐的最好利器呢!今天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你对我视而不见,置若惘然,连我自己也记不清了,我又何其无辜,为什么人会在一朝一夕之间会变成这样!

“沈程翼,你现在是不是就觉得很了不起了,觉得我就是你手中的小小鸟,怎么飞也飞不高了,怎么飞也飞不出你的掌心了是吗?!那我告诉你,我叶千桦,没那么下贱!”我愤怒的朝着天空怒吼,沈程翼你来也好不来也好,我都无所谓了!再在这个地方再待一秒都是对我自己的侮辱!

锈迹斑驳的铁门被我大力的打开撞到墙上发出“嘭”的一声,大块的石灰从墙体脱落砸到地面溅起一地灰尘,安静的楼道里回荡着金属撞击的余音和我凌乱的脚步声,我低着头沿着大理石的台阶飞快的向楼下跑去,眼眶里噙满泪水在眼帘四周打转,不敢抬头看路,我怕一抬头眼泪会顺着眼帘留下漫过脸颊,现在即便是哭,我也不想自己再留下什么印记了。

我秉着一口气一直向下跑一直跑,不知道跑到第几楼了,急促凌乱的脚步带着我的肺活量急速攀升,新鲜的空气不断灌入我的鼻腔也无法负荷狂跳的心脏和肺叶,我渐渐放缓了脚步。迎面走来了几个男生,模样很面生,衣服也穿得很流里流气的,发型也都是典型的古惑仔类型的,这种人向来都不是什么善茬,属于严重问题学生,我虽难过但理智尚存,还是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来得好。放缓了下楼的节奏,低着头和他们擦身而过,可是他们口中议论的话题却引起了我的注意,停住下楼的脚步,侧耳倾听他们讨论的热火朝天的话题

“黄已娇这小娘们儿还挺有本事的,竟然把沈程翼那小子拐到了手”

“可不,那小子昨天还陪着她逛街来着”

“你又怎么知道的?”

“她空间里有啊,自己去看啦”

“还真是啊!怪不得这几天看那小娘们儿骚劲十足的,原来是这茬啊!”

“宏子,你不是追过那骚狐狸吗?滋味怎么样,给哥儿几个说说!”

“去死!别把老子和那种货色扯一块儿,惹得一身腥!”

…………

他们越走越远,我渐渐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了,不过,前面这几句我可是听得真真切切的,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当真相来临的时候,心里还是像狠狠地挨了一闷棍似的,说不出有多致命的伤,但却是锥心的痛!

不再凌乱的奔跑,我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下着每一阶台阶,我告诫自己“叶千桦,奔跑着前进对你来说是太快了,像你这样的丑小鸭还是适合一步一脚印稳扎稳打的方式来继续你脚下的路!”

我用最平稳的的脚步一步一步的迈出综合楼的大门,走过五十余米的校道,出了校门。陈芬还在那边等我,手里拿着一朵花,不知道在念叨着啥

“陈芬”我在她身后平静的叫着她

她回身扔掉手中的花,向我走来,“千桦”

“走吧”

“走?沈程翼呢?”她伸着脖子想我身后望去

我冷冷道:“以后我不想再提到这个人,如果可以,最好从来没有见过他!”

“你们吵架了?”

我苦笑一声,“呵呵,比吵架更糟糕,他压根就没去”

“怎么这样!太过分了!”

“是啊,我也觉得很过分呢”我苦笑着看着陈芬,怎么会不过分呢

“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让你在这儿等了我这么长时间,难道还让你在这陪着我再数星星不成?走吧,我请你吃烧烤去”

“哎呀,吃什么烧烤啊,我问你正经的呢”

“正经的就是我和他从交往算起到现在一共四十八天又九个小时,他终于成功地成为了我第一任前男友!”我一本正经同她说道

她很惊诧“什么?!”

“或者说,在他没有正式把我甩了之前,我已经把他给甩了!”

“你说真的还是假的?天台上有鬼么,你中邪了?”说着,还真的摸了摸我的头

我拉下他的手,“没有中邪,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要中邪也早中过了!”

“我真的不明白你,这转变一下子太大了,有点接受不了”

“呵呵呵呵,是吗,没想到我也有善变的潜质,走吧!”

拉过犹在纳闷的陈芬,不再进行这个已成定局的话题,手挽手肩并肩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落日的余晖衬着傍晚的霞云愈加显得艳丽染红了半边天空,我们慢慢的走着,时不时的会仰望一下天空,然后老神在在的感叹两声“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样的日子,其实也蛮不错的,四十八天又九个小时的事情,真心不过就是黄粱一梦罢了

和陈芬去烧烤店里大杀四方之后,两个吃货还是意犹未尽,又去街边小吃摊里一人整了一碗麻辣烫,鲜辣的汤汁穿肠而过,胃里一下子就暖烘烘的,陈芬那妮子咬着了一颗花椒不停地把舌头伸出来过气,我趁机使坏的又放了一颗花椒在她嘴里

“叶千桦,你个杀千刀的,你敢阴我!”

“陈芬同学,你吐舌头的动作实在是太性感了,我实在忍不住要调戏你一下,哈哈哈哈”

“你个死丫头,真不该把你‘救活’,这不是坑我自己么!”

“这话说的没错,有见解!”

“去死!”

一直到天上的星星都眨着眼睛的时候,我们两个吃货才摇摇晃晃的往家走去。一顿大杂烩式的晚餐,快要被撑破了的肚皮,被辣到麻木的嘴唇,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若不是撑得不行,我看我两还能再来那么一局!不由感叹,人类不愧是生存在食物链顶端的顶级动物!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万家灯火时了,开门进屋的时候有些意外外婆竟然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难道是因为我今天回来晚了,坐在这里等我回来兴师问罪的?

“外公好,外婆好”

“啊,囡囡回来啦,来,过来坐”

“哦”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啊?”

“哦,那是因为我和同学一起出去吃饭了”

“哦,和同学关系处的好是好事,都吃了些什么呀?”

“麻辣烫”

一听是麻辣烫,外婆立刻露出一副鄙夷的样子,“哼,尽吃些这些不干净的东西,把细菌带到咱们家来!”

“你给我少说两句!”

“怎么着,我说两句…”

“外婆,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外婆的话没有说完我就打断了她,若不然再说下去无非又是一场大战

“哼!”

“外公,您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我转脸来对外公说道

“呵呵,我家囡囡真聪明,这都能猜出来”哎,不是我聪明,是你们二老的样子摆明了就是告诉我有话说

“那外公您想和我说什么?”

“哎,是这样的,你妈妈回来的时候就找好了房子,刚收拾好,今天中午就已经搬走了,她说,希望你能和她去住,想拖我们问问你的意见?”

“妈妈想和我一起住?”

“是啊,就是拖我们问问你的想法”

“呵呵,过去十几年妈妈可从来没有过这想法”我不免有些怀疑她这样做的动机

“这……”外公貌似也不好启齿

可是外婆不同,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说你妈不关心你吗?你吃的住的用的,哪样不是花她的钱,别学着别人没良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连连摆手解释

“不是这个意思什么意思啊?你妈想对你好不行啊,你是她生的,她想和你住不行啊?!”

“行了,你这个老太婆,你还有完没完,孩子不过是说了一句话,你有必要这么疾言厉色吗?一点做长辈的样子都没有了你”

“你个死老头子你说什……”

“那外公您希不希望我和妈妈一起住呢?”我又一次打断了外婆的叫嚣,事实上我现在很反感这场谈话

“作为外公,总是希望你能够得到更好地,要是觉着想去你妈那里好些,那外公也不拦着你去,要是觉着外公这边好些,那就留下来继续在外公这边生活”外公看着我说,眼神真诚,

“你个老不死的,你说什么呢你!”看着外婆暴跳如雷的样子,我心里在冷笑。

“我说什么啦,孩子爱上哪住哪我让她自个儿选择,你也少在一边搀和,越搀和越乱”我听出外公话中的弦外之音,不过恐怕,这次我要辜负外公您的好意了

我勾了勾唇角,“外公,我从小的时候,妈妈总是工作忙,也没有好好地和妈妈相处过,难得这次妈妈主动邀请我去和她一起住,我也想好好珍惜这一次和妈妈朝夕相处的机会,所以,我想去妈妈那住一段时间”

我看着外公说着这番话,自然也没有忽略掉旁边外婆渐渐松展的眉眼,这次我便如您的愿

“这…孩子啊,在外公这里住着不好吗?”

“外公这里很好,外公外婆都对我很好”事实上,谁对我好大家心里都有数

“但是我还是很想和妈妈多接触一点,如果外公想我的话,我会常回来看您的”

“是啊是啊,老头子,就让丫头回去跟她妈住一段时间啊,这丫头刚才说的都很在理不是”

“囡囡,你是个懂事儿的孩子,你若是想去外公也不拦着你,若是过去你妈那之后外公还是希望你仍旧是个懂事儿的孩子”

“我明白的,外公”我看着外公淡淡的笑着,外公您的意思我明白的

“恩,明白就好”

“那明儿个外婆就给你收拾东西,白天就叫人把东西往你妈那送去,你放学后直接去你妈那得了”

“不用了外婆,我没多少东西,我自己收拾就好了”

“那也成,那你就自己收拾,我这就去告诉你妈,让她准备准备”

外婆很是兴奋的一路哼着小曲到房间里关上房门打电话去了,客厅里独留我和外公两人比邻而坐

“外公,我扶您回房歇着吧”

“哎,有这些个闹腾的孩子,我怎么睡得踏实啊”

“外公,对不起,让您忧心了”

“不怪你孩子,你是最无辜的,外公最担心的是你啊,外公希望将来不管是什么事,我们家囡囡都能好好的长大”

“会的,我会好好长大的外公,您不用为我担心”

扶着外公回房休息,出来的时候把客厅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收拾了个遍,这也许就是我在这里住的最后一晚了,能为这个家做点什么呢,除了打扫卫生,我实在想不到我力所能及的事了。外公的担心我懂,妈妈和外婆的目的这么昭然若揭,我又怎么会看不明白,不过是我自己心中的疑问需要我自己去亲自证实罢了!

打扫完卫生,出了一身汗,正好把晚餐也消化了一半,冲过热水澡回到房间,头发上还不断得冒着热气。打开衣橱和书柜把该带走的东西都整理起来打包装进行李箱里不过也就两箱东西,这就是我在北平的全部家当,我算不上得上北漂一族呢?把行李放在床边,坐在床上对着窗外的月光比划着各种手势,这是我刚来北平这个家的时候最常干的事,现在要离开这里,不禁又自娱自乐起来

沈程翼的照片我一张也没带走,和妈妈送的玉坠子一起锁在书桌的最底层,人情都不在,要这些身外物做什么,我记得他们,不见得别人也会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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