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几时南浔
69几时南浔

当我每每推开卧室的窗时,总是能想起南浔那画卷。就像我每每推开南浔的那道木窗时,迎面而来的,正是那水墨斑斓的画卷。而每当黄昏时,放眼窗外,晚霞依旧冷冷的挂在西边的天垂,却不见河中倒影的暖暖斜阳。

那是一次偶然,让我意外地闯进了南浔。也正是那次偶然,让我开始了对江南各个水乡古镇的寻访。也许南浔是一座尘封的大门,穿过它,仿佛穿过了时空。门的外边,霓虹通明、车水马龙,而门的里边,却是乌篷小船,灯油无眠。

尽管自从南浔回来,时间已经过去三年了。可那里特有的一种浓郁的感觉,却始终在心头挥之不去,无论,换多少种手势,都挥之不去。

南浔位于湖州市之东,与江苏省吴江县交界,历史悠久,经济发达,人文荟萃,环境秀美,且名胜古迹甚多,在明清时代就是一个典型的江南水乡名镇。明万历年至清代中叶,蚕丝业和手工业、缫丝业的兴起及商业的发展,为南浔经济繁荣鼎盛时期。镇上的巨富豪绅,几乎都靠经营蚕丝业发迹,俗称“四象”、“八牛”、“七十二只金黄狗”。且南浔历史上园林众多,自南宋至清代镇上大小园林共达27处。以一镇之地,而拥有五园,实江南所仅见。初唐诗人王勃在《滕王阁序》中曾用“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来赞颂洪都,如果借用此语概述南浔镇的历史、地理、经济、文化也相当贴切。她地处苏杭嘉湖的中心点上,南宋以来已是“水陆冲要之地”;“耕桑之富,甲于浙右”;原因浔溪河而名浔溪。后来由于浔溪之南商贾云集,屋宇林立,而名南林。至淳佑季年(1252)建镇,南林、浔溪两名各取首字,改称南浔。

而当我第一次站在南浔的街边时,感到的是一丝的凝重,迎面吹来的风里,夹杂着些许陈年的味道。只是那味道太过古朴,平淡的气息中沉淀了多少的过去,只见狭窄的街道旁那一排排的白墙,点点斑驳,刻划沧桑,只有脚下的青石板路在为此作着默默的见证。

嘉叶堂藏书楼是保存较为完整的近代私人藏书楼之一,呈“口”字,砖木结构。中间的天井面积达三百余平方米,用以晒书。所有的窗户都是落地的长窗,窗户上的木雕全是“嘉业藏书楼”几个篆字。底楼的正厅被称之为“嘉叶厅”,厅的正上方挂一牌匾,题有“卿若嘉叶”四个字,而嘉叶堂藏书楼也因此而得名。此牌匾当年由溥仪皇帝亲自题写,授予刘承干。

刘承干是四象之首刘庸的嫡长孙,因为他的伯父刘安澜没有儿子,他就被过继给了刘安澜。等到刘庸死后刘承干以“承重孙”的身份顺理成章的继承了刘氏家业。他本人一生酷爱藏书,辛亥革命以后社会动荡,很多贵族遗老纷纷家族败落靠卖家里的藏书度日,刘承干在这一时期收购了大量的宝贵书籍,总数达六十万卷,并用白银三十万两建造了这座藏书楼来保护这些古书籍。但是到了民国后期由于刘家家道中落,大量的珍贵古书籍被变卖,抗战前,其中的一些宋刊本、明手抄本、手稿书陆续售出,抗战以后,又将其中一千三百多种的明刊本、三十多种手抄本卖给重庆中央图书馆。解放后,刘承干先生由于无力再经营藏书楼的事业毅然将嘉业楼的全部房产和藏书捐献给了国家,由浙江省图书馆接收。现在在楼内能够看到的只是一些样品,而那些作为镇馆之宝的宋代刊本《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早已散落。

从嘉叶堂藏书楼出来,带着几分沉重,缓步走进了不远处的小莲庄。小莲庄又称“刘园”,是南浔五大名园之一,也是至今镇上保存最为完好的园林之一。它是晚清南浔“四象”之首刘庸的私家花园。小莲庄始建于清代光绪年间,由刘庸和其次子刘锦藻共同规划和修建,最后由刘承干于1924年建成。前后历时四十年。小莲庄占地二十七亩,因为仰慕元代书法家赵孟釜所以借用其建造的莲花庄之名,故称“小莲庄”。

在这里要提到的是它的碑廊,里面陈列着各个时期的名家书法石刻和题跋。其中最为著名是北刘庸所书的《颜平原刘太守序》,为行书体。此时清朝的南北两位刘墉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在此相遇,一位是世人知晓的宰相,另一位是富甲一方的商贾,而这,不知是一种怎样的风趣与何种的尴尬。

看完碑廊中的作品,对其他的景物也渐渐失去了兴致。驻足于刘氏家庙的门前,徘徊许久,没有踏入。只是不想再去跌进一段深远的历史当中,只是不想再给本已沉重的心情再去增加更多的负担。尽管整个形成刚刚开始,然而这个刘氏家族就如符咒一般在所到的地方处处不经意地显现,而又显得那么自然与贴切。不由的想起余秋雨先生在《行者无疆》一书中描写佛罗伦萨的那篇文章,那个城市的符咒是美蒂奇家族。只不过那个家族在某种程度上孕育了文艺复兴的诞生,而此时此刻遇到的这个古镇的符咒,带给这里的,曾经带给这里的,过去将带给这里的,又该是怎样的一种遗留与积淀。

离开小莲庄,在古镇中心边上的一家茶馆休息。与其说是茶馆,不如说是茶摊。几张陈旧的木桌,围在旁边的藤椅,打扮朴素的女主人,带着微笑给在座的客人送上一杯杯清淡的香茗。说不出那茶是什么品种,味道甘甜。在喉咙舒展的那一刻回头看了看小莲庄,河道里的一只木船,竟然落着两只鸬鹚,微微昂首,发出叫声。

随后便穿行于南浔古镇的各个宅子之中,游走在道道白墙黑瓦的间隙之中,穿梭在过去与现在的夹缝之中。慢步走在这些宅子的中间,回味这里数百年来的生活气息,然后一不小心撞进了一户人家,与主人对视的时候彼此难免有些尴尬。难怪,这些生活着现代人们的房子,就被融在这个古镇的中间。将现在与过去区别开来的唯一方法,就是墙壁外挂着的空调设备。渐渐的开始羡慕起这里的居民,他们终日沉溺在这令人神往的环境之中。只是在他们的眼神里很难看到沉溺时的陶醉,只因为他们也是构成这里的元素。

下午的时候,终于到了著名的张石铭故居的门前。

张石铭旧宅,又名懿德堂。前临古浔溪,坐西朝东,占地面积6500平方米,建筑面积7000平方米,有五落四进和中、西式各式楼房150间。系江南罕见的基本保持明清历史旧貌的豪门巨宅之一,是一座中西合璧式楼群的经典建筑。其风格之奇特、结构之恢宏、工艺之精湛、建筑之精华,被称为“江南第一民宅”。懿德堂,原主人张钧衡(1871-1927),字石铭,又称适园主人。祖父张颂贤,父亲张宝庆。张颂贤系南浔“四象”之一,以经营辑里湖丝和盐业发家。因经营恒和丝行出名,人称张家为张恒和。张颂贤之子张宝庆、张宝善分家后,张宝庆购得明清史学家、诗人董说和“四象”之一顾福昌两人的住宅,称南恒和,立堂名懿德堂。

这座建筑的重要意义在于,它是一座将当时的中西方建筑风格融为一体的代表,同时,也是早期民间中西文化交融的一个重要体现。当我走进底楼的那座被称为九州历史上第一个华尔兹舞池时,浮现于脑海的,是当时的商贾名流、达人政要们汇集于此时的情景,一群晚清装饰的人们,在施特劳斯、萧伯纳以及肖邦等大师的音乐中偏偏起舞,脑后的长辫随之一起摆动。在华尔兹旋转的舞步当中,如时钟一般,将时间缓缓抛向身后。

不过,张氏旧宅建成后,张石铭在此只住了几年,从辛亥革命时起,张石铭就带着家眷移居申城公共租界中区南无锡路162号,只有母亲桂太夫人在南浔居住,直到1922年去世,此后这里基本空关。2001年,南浔张氏旧宅建筑群被国务院列为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从舞池边上的一个门走出时,看到两棵两百余岁的广玉兰树。尽管时间过去了许久,但是建筑的颜色依然清晰,装饰用的地砖与花纹仍然鲜丽,只有这两棵老树在沉默中静静见证着历史的变迁。

沉重的感觉又一次袭来,这里是与另一段历史的交界,小心地将注意力投在其他的地方,生怕一不小心就跌进了近代的动荡与纷乱。

只是又一次置身于那些斑驳的白墙当中时,才重新感到了古镇的宁静。这里与其他的水乡古镇不同的是,这里的游人与居民就融合在一起。混乱的游客当中,依然还有居民们井然有序的生活节奏,似乎丝毫没有因此而被扰乱。

不由的开始以置身在外的角度开始为南浔做着最后的打量。

这里很好的沉淀了原有的历史与文化,又在现在的环境当中得以生存,保持着鲜活的生命力。这里让所有前来游历的人们都能感受到它确实存在的活力,人们在其中感知着过去的往昔,又让思绪随着它的脉搏一同跳动。这比起其他一些类似的景点,虽少了一些古朴的冷漠,却多了一分娇柔的矜持。此时的南浔,已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景点。可以将它当做是一个历史的界标,更多的人更愿意将它当做一个抛开其他纷扰的居所。选一处临时的房间,泡制一杯香茶,将自己同这里的居民一样完全沉溺于这水墨斑斓的画卷之中。在傍晚的时分推开房间的木窗,映入眼帘的,只有那水墨斑斓的画卷,与河中倒映着的暖暖斜阳。

当我每每推开卧室的窗时,就像推开南浔的那道木窗,放眼窗外。此时的我在怀念着那令人魂牵梦绕的水乡,那已然令自己总是在不经意间回想起的南浔。

然而此时的那里,又该是何样的宁静,与安详。

然而此时的那里,那一道道的白墙,又在刻画着何样的沧桑,与斑驳。

然而此时的那里,又该是几时的南浔,如记忆中的片段,点点水墨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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