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圆月高挂，夜冷风清。

悬崖之巅一人匍匐在地以及一天通体雪白的狼抬头望月，长嚎。

狼王。

狼王的嚎叫在山谷回响，四面八方的狼群纷纷奔至悬崖之巅，狼王蹲在狼群正中央。

那是对我的审判。破狼是这样说的。那是对我身为狼却背叛狼的审判，因为我是狼的异类，是怪物，是人。

三年来。我已学会直立行走，也学会了说话。但是，我是狼，是身为狼王的后代，这是句对不允许的。三年来我有一半的时间都呆在师傅身边，人的气息也越来越重。狼身上混有人的气息，这在狼的眼中就是背叛，我就是异类。母亲因此而疏远我，为此，我在母亲面前依然是四肢着地，依然生吃兽肉，除了替师傅送食物之外，我就回到洞穴，与母亲一起出去猎食，我告诉自己我是狼，是狼王的后代。母亲认同我了，但是，我终究是人，不是狼，终究是要受到审判的。

悬崖上，我的母亲——狼王在我的右手手背上咬下了一个狼印，之后狼群一个接着一个在这个狼印上咬了一口。这是狼的印记，可以说是对我的审判，也可以说是对我的救赎。有了这个狼的印记之后，我就是狼了。

真正的狼。

我是破狼。

破狼说到这的时候，吓了一跳，因为大小姐突然从棺盖上爬了起来，窜到他的身旁，抬起他的右手，好奇地盯着看。

危蔷盯着破狼的手背，确实有两个深深的牙印，狼牙的印痕。

“这就是狼的印记！”危蔷眼睛发光，盯着破狼问道。

“……这就是。”

大小姐突然发窘，喃喃道“你继续说，我回去了。”

破狼接着往下说。

从那以后我开始在狼群中直立行走，尽管这样我依然是狼群所认为的狼，因为我身上有狼的印记，狼的印记中注入了狼的血。我已是真正的破狼。

但师傅生气了。

“小狼崽，你敢偷懒。”

“我没有。”

“还敢说没有，谁让你来送饭的，没有你我照样能吃得好好的，我让你来只是要将我这平生傲人的武学传授于你。让你替我扫平天下武林。”

“我知道。”

“看到眼前那块岩石了吗？”

“看到了。”

“举起来看看有多重？”

这是我每天学武必须要有的历练。我举起岩石，比往常的重了足足有一倍。

“重八百。”

“这座山有多高？”

“高万丈。”

“好，很好，举起这块重八百斤的岩石上下万丈高山十次。”

往常是五次，看来师傅是真的生气了。

“是。”

“能做到吗？”

“不能。”

“很好，你准备怎样？”

“上下十五次。”

“多少时辰能回来？”

“一碗饭的时间。”

“我吃饭很快。”

“我更快。”

“小狼崽，你说话很不中听，但每回却能做到，这次我就要你做不到。”

“我做得到。”

“那就走着瞧。”

“走着瞧。”

师傅端起面前一只大锅，锅上的是一整只羊，师傅用内力要将整只羊烤熟需要两柱香的时间，吃完整只羊需要一炷香的时间。三炷香的时间已经足够。我举起八百斤的岩石飞奔下山。

三炷香时间之后。

“我回来了。”

“你输了，这碗饭我已经吃完了。”

“你身后还有条羊腿。”

“小狼崽，这是我特地留给你的。不算。”

“我在路上已经吃过了，吃的就是一条羊腿。”

“小狼崽，我说怎么这只羊少了一条腿。你小子不要命了，扛着一块大岩石奔行的时候还敢妄动内力。”师傅捡起身后的羊腿一口咬下去。

“没什么。”

“没什么？一不小心岔了气，我这傲人武学不是没了传人，尤其这样我还不如亲手杀了你。”师傅总说要杀了我，却总是无法杀了我。“你在干什么？”

“扯断铁链。”

“就凭你？还没这本事。”

“昨天来的人是谁？”

“你看见了？”

“看见了。”

“所以你逃不出去。”

“我的周身要穴都被那些家伙的锁龙钉给钉住了，每年这个时候他们就会来将旧的锁龙钉拔出来，注入新的锁龙钉。你要我怎么能逃出去？”

“我能。”

“你以为你很强了？不要太狂妄，我的傲人武学你不过是学了点皮毛而已。再苦练十年你也未必有此功力。”

“难道我还不强？”

“哈哈哈！小狼崽，你太天真了，你还很弱。”

“很弱？……怎么会？”

“你想变得更强？”

“想。”

“那好，我给你机会，在三个时辰内去彻底摧毁与这座山相对而立的虎头山，能做到的话你就能变得更强。”

“能做到。”

两个时辰后，我负着被坠石砸得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了洞穴，手里握着一把血红的刀。

“我回来了。”

“你能握住断情？”

“断情？”

“你手中的刀就是断情。”

“刀？我当然能握住了刀了。”

“小狼崽，你可知道有几个人能握住这把刀。”

“谁都可以。”

“可笑！能握住断情的唯有我一人而已，我一生的傲人武学再加上这把无人能敌的断情，为我而独尊。”

“我握住了刀。”

“小狼崽，你是在讽刺我。不过你已经有这个资格了，江湖就是强者为尊的世界，你比别人强就有资格站在顶端。你是第二个能握住断情的人，这已说明你已经很强了。”

“可是这刀没用。”

“混账，断情乃天下最强的兵刃，怎么会没用。”

“这把刀斩不断这锁链。”

“那是因为你还不够强。”

“怎样才能变强。”

“拔刀三千次，挥刀三千次，刀刀砍下一块巨石。这样你也许可以稍微的变得更强。若是在坠饰之下拔刀五千次，挥刀五千次，将坠石砍成粉末你一定就可以变得很强。”

于是，在坠石中我拔刀五千次，挥刀五千次，这时我才明白我的确还很弱，要变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被坠石砸得肋骨断了好几根。我沮丧地回洞穴，回母亲的洞穴。这就是不幸的开始。

我看到母亲倒在血泊中，倒在一群人眼前，看到了雪白色的狼皮被那些人拿在手上玩弄着，他们大笑。当时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想。

我只记得我是狼。

我手上有狼的印记，母亲的印记，而此时母亲正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我僵立了很久，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等我清醒的时候我手中握着刀，脚下躺满了尸体。在那些尸体之中我拿起母亲雪白色的狼皮，还有——狼牙，就是我现在脖子上戴着的狼牙。

我抱着母亲的狼皮和尸身晃晃悠悠地走到师傅所在的洞穴。

“那头狼死了？”

“死了。”

“你难过吗？”

“不知道。”

“你怨恨吗？”

“恨！”

“没错，人这种野兽对于怨恨这种感情往往是最坦诚的。伤得越深恨得也会越深，能令你受伤的相比也只有感情了。”

“为什么？”

“你想问为什么那些人要猎杀狼？很简单，因为他们觉得这样做可以得到好处，这个世界能得到好处的只有强者，弱者只能沦为强者的口中食。人这种野兽就是为了得到好处而生存的，为了好处他们可以不择手段，可以残杀弱者。你也是人不是狼，你想报仇吗？”

“我是狼！那些人被我杀死了。”我手中有刀，断情依然在滴血。

“那你心中还恨吗？”

“恨！”

“你当然还恨，你认为杀了这些人就算是报仇了？报仇会是这么轻易的事情吗？不要太天真了，你杀的那些人不过是所有这样的人的小小的一撮人，杀人也绝不是报仇最好的手段。报仇就要向世人报仇，要让世人认识到他们的错你就要先让他们体会到你的强大，体会到自己是多么的脆弱。所以，你要做的就是摧毁他们。”

“摧毁？”

“没错，就是摧毁。如何摧毁呢？只要夺去他们最引以为傲最倚仗的东西就等同于摧毁了他们。他们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武功。废去那些人的武功就是摧毁那些人。今后你要去的地方叫做江湖，你要报复的那些人叫做江湖人。”

“江湖？废去他们的武功？我不会。”

“我傲人的武学什么不可以做到，既然你身为我的徒弟这些你也必须要做到，我的武学，我的意志都要由你来传承。传承的意志，你要谨记。”

“我不懂。”

“慢慢的就会懂，你要记清楚，我传你傲人的武学就是为了要你替我完成我未能完成的事情。”

“什么事情？”

“就是你今后必须一生要去做的事情——摧毁江湖，覆灭江湖。你想做并且能做到吗？”

“我想！我能做到！”

我的心中只有怨恨，只想变强。

“江湖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容易摧毁，为此，你将承受最大的痛苦，将永远的孤独一人寂寞一生。你还想报仇？还认为自己能做到吗？”

“想！能做到！”

“好！很好！从现在起你将背负起我的宿愿。为此，你会接受我最严厉最残酷的修炼。这一切都是为了要达成这个宿愿。弱者是没有资格谈宿愿的，因此你要成为强者，成为最强者。强者是可以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生存下去，面对任何人都无所畏惧，能抵抗常人所不能抵抗，能做到常人所不能做到，能感知常人所不能感知。我要传授你的就是生存的本领，真正的武学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