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这从来就不可能出现。缺陷，这从来就是万物的共性。

断情有缺陷。

刀不允许有缺陷，只能完美，唯有完美的刀才能成为拥有者的配刀，若是刀有缺陷，对拥有者就是致命的。

刀是要追求完完美的。这是铸刀界的规定，是铸刀师要以性命来维护的绝对不能违反的死的规则。

危蔷是不懂这个规则的。

“就算有缺陷，这把刀还是很厉害啊。”断情的力量危蔷亲眼见过，那绝非普通的力量，是超越平凡的力量，这种力量绝非是废刀所能拥有的。

“小姑娘，天下第一铸刀师用天下第一材质所造的刀尽管已成废刀力量也不是凡人所能够比拟的。力量是其次，重要的是灵魂，刀的灵魂，知道吗？小姑娘，刀的灵魂是最重要的。灵魂！世上蠢笨的人怎么就不知道灵魂的重要性呢？”刀奴越说越激动，最后演变成像是要与大小姐吵架一般咄咄相逼。刀奴背负双手，对大小姐的愚钝很不满，气冲冲地走来走去。

危蔷听出来了，刀奴是在说自己蠢笨，这怎能让大小姐不生气了，绝对是会生气的。

“刀的灵魂是靠人赋予的，你自称是天下第一铸刀师，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知道。不管多好的材质，死的东西是不能赋予刀灵魂的。”大小姐要令刀奴明白他才是蠢笨的。

“小姑娘，不懂，不懂，你还是不懂啊，刀即是刀，人即是人，什么人刀合一的都是蠢笨的人才会说的话。刀的精髓是刀即是刀，刀拥有自己的灵魂，而又绝对的服从主人。”

“这么说人就不重要了？”

“人当然重要了，刀会自己选择主人，唯有刀绝对的信任拥有者时，刀才真正的成为人的配刀。所谓的人刀合一不过是小境界，刀的精髓是刀的灵魂与人的灵魂之间的交流。”

“灵魂之间的交流？”

“对，这把刀没有灵魂，是废刀，是铸刀师的耻辱，没有灵魂的刀只能带给它的拥有者不幸。”

“那……重新打造不就好了，弥补那个缺陷。”

“可惜……可恨……已经没有那种罕见的材质了，刀出炉的那一刻材质也跟着流失。”

危蔷拔出刀，断情出鞘，一片血光，殷虹的刀身，似血在流淌，在刀的中央有一处裂缝，血的裂缝。

“刀奴，这把刀出现了额一个裂缝，就是那个缺陷吗？”危蔷总觉得这把刀本没有这道裂缝的。

“什么？”刀奴震惊无比，仿若是听到了最恐怖的事情，一把抢过刀，“你说……刀……出现了裂缝……”

“是啊，原本好像没有的。”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这把刀是彻底废了，这注定是它的命运，刀的宿命，无人可以违抗。罢了，罢了，这把刀早该在二十年前就毁了的。刀的宿命。”刀奴抚摸着断情的裂缝一再叹息。

危蔷将断情夺过手，就算刀已无用，还是他的刀——他绝不让人碰的刀，传说中的刀。

“刀的命运不是由它的力量强弱来决定的，是由人对刀的信任来决定的。”危蔷一脸倔强地说道。

“人对刀的信任，人对刀的信任……”刀奴重复着这句话，“小姑娘，你说了句很有道理的话，主人在时就常常说这句话，只可惜……人只会利用刀。”刀奴以神秘的眼神看着危蔷。

危磊已经将破狼放在烛火通明的底下洞穴中一张石床上，危蔷将断情放在破狼的手边。这把刀绝不仅仅只是他利用的工具。

传来一阵鼾声，鼾声如雷。危磊以及东城七护卫竟然躺在石板上就这样不管不顾地睡着了，危磊的身下是各式各样的武器。

刀奴一铁锤又敲在危磊的头上，怒道“小混蛋，你到底是来这干嘛的？是来取那东西的话就好好的求我兴许我会答应。”

“喂喂！”醒过来的危磊又躺了下去，鼾声如雷。

“没用的，他一睡着只有一个方法可以叫醒他。”

“酒或者肉。”

刀奴转过身去，往前走了十步，回来的时候手上就拿着一坛酒，然后刀奴打开封泥，酒的醇香立刻溢满洞穴，刀奴毫不可惜第将整坛酒倒在了危磊的脸上。

“酒！好酒！好酒！痛快！真是痛快！”危磊立刻翻身而起，张开嘴巴，一嘴叼住了刀奴手中的酒坛，仰头一喝，“咕噜”一声酒危磊喝光了。

“你说什么？”危磊喝足之后问道。

“你来这难道只是睡觉的？你就没有问题要问我。”

“我来这确实是来睡觉的，附近没有客栈，这里是唯一的一家客栈，我们又是朋友，我就来光顾了。”

“这里是坟墓，不是客栈。”

危蔷也有这个疑问，不过照现在看来这里对他们而言的确是客栈，不需要付钱的客栈。总的来说，对于土匪来说，天下各处都是客栈。

“都一样。”危磊哈哈笑道。坟墓与客栈对他来说是一样的。

“你应该有事要拜托我吧？”

“没有啊!蔷儿，你有吗？”

“没有啊。”

“你们两父女一大一小是不是在耍我。”刀奴忍不住要发火了。

“没有啊，蔷儿，你有吗？”

“没有啊。”

“小混蛋，别跟我耍心眼，你不就是为了取剑而来的吗？”

“取剑？什么剑？”

“泪水。”

“泪水！就是为牵制断情而铸造的泪水？”危蔷大惊，这把剑她想知道在谁的手中，泪水是为了牵制断情而存在的！

“看吧，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吧，果然是为了取剑而来的。”

“这么说……泪水……就在这里？”

“小混蛋，怎么回事？难道她还不知道？她可不像是会说谎的人。”

“爹，这是怎么回事？”

“嗯……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十几年前我拜托刀圣手是铸造了一把剑来着，好像名字就是泪水。”

“刀圣手是谁？为什么你要他打造泪水？”

“刀圣手——天下第一铸刀师就是老奴的主人。”刀奴很自豪地说道，而现在刀奴是天下第一铸刀师，他要继承这个荣耀。刀奴接着道“你爹要求打造泪水就是为了牵制断情，为了制衡江湖的秩序，唯有泪水才可牵制住断情。”

“毁灭不是也可制住断情。”

“你说的没错，毁灭的确是出类拔萃甚至称得上是最恐怖的一把刀，但断情一旦发挥真正的力量，毁灭也无法阻挡断情。”

“真正的力量。”

“断情。唯有断情才可发挥真正的力量，这人大概就是断情的主人吧，他既然成了这副模样，自是没有让断情发挥真正的力量。若是拥有这把断情的人斩断一切情的羁绊做到真正的断情，那么无人可以阻挡他，更别提伤到他了。”

“断情，怎么可以断情？”危蔷嚷道。

“这是刀的宿命，也是拥有者的宿命，成为断情的主人注定会招来不幸，注定会与死亡，与毁灭生死决战。若是他无法断情，比被毁灭或死亡杀死。在他成为断情的主人那一刻这已成了他的宿命，唯有断情，他才可有生存的希望，断情乃无情之刀。注定的，一切都是注定的。”

危蔷感觉很沉重，感觉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

“刀是刀，人是人。怎么可以让刀决定人的命运？”危蔷害怕刀奴说的这一番话，害怕他说的这种宿命。

“这是宿命，人无法违抗。”

宿命。

无法违抗。

“既然断情有缺陷已是一把废刀，那么就不需要这种宿命了。”危蔷想反抗这种宿命。死亡留给他的痛依然存在。毁灭又会如何呢？危蔷无法想象。

“尽管是废刀，断情依然是断情。”

“若是断情毁了呢？”危蔷走到破狼的身边，拿起断情，她想要将断情毁了，如此一来，一切的不幸，难以抗拒的宿命都会不见。可是……

这是他的刀。

是他一直带在身边的刀，刀已成了他的一部分。

“只有泪水才可以毁了断情。”刀奴淡淡地接着问道“你要毁了断情？”

危蔷好像下定了重大的决心点了点头。

“即使断情毁了，宿命也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

“为什么？”危蔷喊道。

“因为这是宿命。”

“我不信。”

“宿命从来没人相信，却也从来没人可以违抗。”

危蔷沉默了很久，然后问了自己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断情是魔刀，会控制用刀者的心智吗？”

“荒唐！荒唐！这是哪个混蛋说的？”刀奴绝不允许有人侮辱他主人刀圣手所铸造的刀，刀就是铸刀师的尊严。

“江湖中传说这把刀是不祥之刀，会给拥有者带来不幸，每到月圆之夜刀就要饮血。”

“荒唐！断情岂会是魔刀，确切的说刀不分正邪，有此传说只是因为没人可以驾驭断情，没人可以与断情的灵魂交流。大概也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很久很久以前，断情确实饮尽了无数人的鲜血，那时万里无垠，遍地是尸体，血汇聚成河，断情就矗立在尸堆中央，饮血无尽的血。”

万里无垠，遍地尸体，血流成河，断情就在其中饮血。这样的场景危蔷惧怕去想象。

难道断情真的如此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