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救他先得伤他。

大小姐对这句话的意思很不理解，总觉得是诸位叔叔吓她，而她也真的被吓到了。

大小姐迈向树林深处。

“你们干嘛？”

东城七护卫拦住了大小姐。

“大小姐，不能过去，那……实在太残忍了……大小姐还是不要看的好。”

“不行，你们让开，我要过去。”大小姐越想越担心。

“大小姐，你真的要过去。”

“要过去。”

“大小姐，你还记得我说过破狼很可怕吗？”说话的是老五。

“记得。”

“你今日应该已经见识过破狼的可怕了。”

危蔷的表情开始变得沉重，她想起了他眼睛突变那一刻的无情，拔刀那一刻的冷血，出刀那一刻的凶残。危蔷已不忍回想起这些，可这一幕幕血腥的场景还是会不时地在她的脑海里闪过。

“不，破狼不可怕，他只是……只是生气了。”

“大小姐，你在骗自己。”

危蔷没有骗自己，危蔷真的从心里认为破狼不是可怕的。

“我是真心的。”

“大小姐，别骗自己了，你看过破狼发狂的样子，那绝不仅仅是生气那么简单，而是狼的野性。你明白了，大小姐，狼的野性终有一天会在破狼的内心深处苏醒。”

危蔷沉默了，这是她最不想见到的，她也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而且危蔷坚信一点，不管怎样他对自己总是好的。

“他从未伤害过我。”

“那是以前，将来呢？”

“将来也一样，我相信。”危蔷眼神倔强，一脸笃定。

“可是，我们不能让大小姐冒这个险。”

喜欢生气的大小姐此刻没有生气，她望着七位平时爱胡闹的叔叔此刻却有着严肃的表情。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是……”

“可是你还愿意相信他。”

“是，我甘愿，不后悔。”

“我们知道……”

“所以……”

“所以……”

……

“所以什么？你们倒是说啊。”

“所以我们要时刻监视着破狼，决不让大小姐与破狼独处。”

危蔷走开了，默默的不说一句话走开了，危蔷生气了，这次生气有点可怕。大小姐一旦生气就会骂人，这说明她在闹脾气，这没关系；而若是大小姐明明生气了却不说话，这就说明大小姐真的很生气，默默的生气，看起来有些郁闷。郁闷的大小姐让人看着会害怕。

东城七护卫面对郁闷中的大小姐彻底慌了，大小姐突然不说话了，这种可怕事情他们是从来没想过的。

“大小姐！大小姐！你怎么了？”

大小姐还在郁闷中呢，是不会说话的，她默默地走向树林深处，低着默默地往前走，然后，大小姐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蔷儿，你走路怎么不长眼睛啊，幸好是撞在我身上了，若是撞在了别的什么男人身上那不就亏大了。”

“爹，你对他做了什么？”危蔷大叫。危磊依然扛着破狼，破狼全身都是新鲜的血迹。

“这小子命真大，伤得这么重还不死，够顽强的。”

“他怎么全身都是血？”

“这……他本来就全身是血。”危蔷的声音听起来显然有些心虚。

“不是的，这些血迹都很新鲜，是刚刚流的。是爹，是你干的，你对他干了什么？”危蔷哽咽道。

“蔷儿，蔷儿，你别哭，我告诉你好了，我本是不想他让你知道的，这……听起来……太残忍了。”

大小姐又被吓到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在为他疗伤吗？”

“要救他先得伤他。”

又是这句话，危蔷不理解。

“他身上的伤实在太多，实在太重，若无法一次性彻底治愈，就会留下后患，这处伤治好了会被另一处伤所感染，就像是一颗毒瘤。所以一定要同时治愈这些伤口，所以我就……”危磊突然停下来，不忍再开口。

“所以你就……怎样？”

“所以……我就一处一处隔开他的伤口，再在这些新伤口上洒上秘制的疗伤圣药，他的伤势可以彻底治愈的。”

“你说什么？他受伤了你还……还加重他的伤口，这……这太残忍了。”

“所以我不想你知道你啊，这是很残忍，我原本以为这小子会受不了痛楚死去，但这小子真顽强，痛醒了十次硬是咬牙挺了过去，活了下来。”

“怎地可以这样为人疗伤的，你就想不到其他治疗办法吗？”

“蔷儿。”危磊的神情突然变得凝重，“你要记住，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不是你想的那么单纯。你想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些什么，没什么是可以轻易得到的。要救他先得伤他，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承受。”

危蔷有些吃惊，不可靠的爹是第一次以这种教导的口气与她说话，第一次这么认真的与她说话。

“可是……”

“蔷儿。要救他？还是伤他？你如何选择？”

“当然是救他了。”

“不惜伤他？”

“嗯……是……我不知道。”

“要救他就得先伤他，就正如此刻你担心的他，可能有一天会忘记你甚至伤害你，但你却愿意相信他，愿意承担这样做的后果。你想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来交换，这你明白吗？”

“……不明白……”危蔷此刻在危磊面前只是不谙世事的天真的女儿。

“慢慢的你就会明白。爱，是沉重的。”

“……沉重的？”

“也是痛苦的。”危磊粗大的手拍了一下危蔷的背哈哈大笑，又恢复了那个不可靠的形象。

危蔷若有所思地看着满身是血的破狼。要救他就得先伤他，要靠近他自己就得先受伤。爱，是沉重的，也是痛苦的。危蔷含泪明白了。

沉思了很久。

“他……没事没了吧。”

“嗯……这个……很难说，可能三天之后就会醒，只要他够顽强，若是平常人的话，是不可能醒过来的，但是他，放心，醒的过来，他够顽强。”

不可靠，太不可靠了，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仍然让人觉得不可靠，大小姐很不不满这种说法。

“怎么能这样？你不是已经替他疗伤了？好了吗？”

“蔷儿，你怎么还是这么的天真，只是一心想依赖别人，要学会自己承担，承担不幸，承担伤痛，甚至是分离的伤痛。”

“我不想听……我不想听这些。”危蔷闹性子地捂住耳朵。

“哎！”

“爹，你就不能让他快点醒过来，要是三天后醒不过来怎么办？”

“那也没……”

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爹，你看，你看他醒过来了。”

“怪了，怪了，真是怪物，拥有野兽般的韧性，竟然这么快就醒了。嘿！又昏过去了。”

“太好了！太好了！这样他就没事了。”危蔷留有泪痕的脸绽放着微笑，如蔷薇花开。

“大小姐，你好像想通了。”一直忍着没说话的东城七护卫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五叔，我没有想不通啊。”

“那你了解破狼的可怕了，不敢和他单独呆在一块了。”

“爹，还有多久才可到家？”

“先找个地方住宿一晚，明日赶路，天黑之前就可以到了。”

“这样啊，那我们走吧。”

“我记得前方十里就有一家客栈，店老板是我朋友，男人就该遍地是朋友，想当年……”

“好了，好了，爹，你这些想当年的英雄事迹到了客栈再讲给我听。”

“好，好，我讲给你听。”危蔷跟随着她不可靠的爹往前走，将东城七护卫晾在了一边。

东城七护卫被无视了。

“五弟，你惹大小姐生气了，生了很大的气，你罪该万死。”

“死不足惜。”

“死有余辜。”

“死不瞑目。”

“死得其所。”

“死……死而后已。”

留下老五一个人在那僵立着，东城七护卫的其他六个人烟一般地尾随着大小姐穿行在漆黑的树林深处。

“死……死……死灰复燃。”老五愤愤地冲天嚷道，然后追了过去。

漆黑的深处，一群行事鬼祟，大吼大叫的人奔走而行。漆黑的另一深处有九个人缓缓前行。危磊的一声号令，群匪扛着郎一峰和哈哈笑消失在夜色中。

“爹，这是客栈？”

“是客栈。”

“五叔，这是客栈？”

“是客栈。”

“这真的是客栈？”

“是客栈。”

“可是……看起来……像陵墓。”

“是陵墓。”

“可是你说是客栈。”

“是客栈。”

危蔷只能承认只是客栈。只能承认。

“里面有人。”

“有。”

“是人？活着的人？”

“快死的人。”

在漆黑的夜，阵阵阴风拂面而来，挑起人内心深处最深的恐惧。在最漆黑的夜中，丛林深处一座陵墓开启了一道门，仿佛是地狱打开了一道迈向死亡的大门。

地狱之门开启，地狱张开漆黑的巨口迎接人们下地狱。

地狱的使者。

隐藏在黑暗中。

从地狱深处缓缓走来的地狱使者。

地狱之门开启之时，刀，破狼背上的刀在震动，震动得异常厉害，发出清脆的响声。

“哐”

刀落地。

传说中的刀落地。

一片血红刺破黑暗，殷虹的刀出鞘，依然在震动，这把刀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危蔷被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震住了，她看着这把出鞘的刀，好像……刀……有一道裂缝。危蔷伸手想拾起这把刀。

“碰不得。”

地狱中传来恶魔般的声音。

地狱的使者，从地狱的入口缓缓走来，地狱中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