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谢谢……

“不要走！灭——”

追着眼前飘渺得就像一阵风越吹越远的人，明明就快赶上了，一条巨大的洪流却从天而降，挡住追寻的脚步。一条洪流，分割两人的世界。

——对不起……

——……谢谢……

记忆中的难得的温柔笑脸终究消失在风中。

“灭！”

乔羽裳悲伤地呼唤，才发现是一个梦。从梦中惊醒的她，后背满是冷汗。

等了多久呢？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这片时间停驻了脚步的森林，没有白昼没有黑夜，没有四季。也许已经度过了一个轮回也说不定。她这样想。

月之森，向来人迹罕至。准确地说，来到这里的都不是人，都只是一缕虚无的魂而已。自从上次小精灵们告诉乔羽裳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年零九个月之后，她每天都会给自己做时间记录，所谓的记录，也不过就是用掉落的花瓣碾出的花汁写在被沙风干的白色半透明的大石头上。她自己是分不清日子的，都是每日来找她玩的小精灵们告诉她的。以至于，日子久了，这也成了一种习惯。

一年零十一个月又十七天。

已经这么久了。

为什么灭还不来？

“乔羽裳为什么当初会想来到这里呢？”小精灵们的疑问也一直困惑着她。

她低头沉思着，但脑海还是一片空白，没有一点关于月之森的记忆，搜索着和灭相处的日子里，“他也并没有提起过啊……”

她抬起头，怔怔地望着天上那轮永远圆满的月，清幽的月光倾泻而下，形成一道似有若无的月光瀑布，喃喃自语着：“月之森……月光……”

突然，脑海里有个清冷的声音透过重重迷雾传来，“……这是我们死神界流传的一个故事。传说在离天堂很近，尘世很远的地方，有一座森林。那里终日被月光笼罩，森林的深处是一片撒满月光的湖。湖旁有一棵缠绕着巨大藤蔓的直冲云霄的大树。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孤魂从万里之外飘荡而来……”

可是为什么没有像灭说的那样，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孤魂飘荡而来呢？想到这，心不由的一酸，灭，你为什么不来？

乔羽裳甩甩头，让自己不再去想，她在心里告诉自己，灭一定会来的。

“呵。”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阴冷的嘲笑声。

乔羽裳从树干上站起来，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其他人。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便又坐下。

“呵呵。”

一阵风吹过，阴冷的笑声在森林里飘荡开来。

一股毛骨悚然的阴冷气息无声无息在月湖旁漫延，乔羽裳不由得觉得脊背发凉，大声地朝着空气里的某个方向质问：“谁？！”

“呵呵。”

笑声却不绝于耳。

“谁在那？！”她的手不自觉地攀紧了树干。

“呵呵……”笑声仿佛在山谷中回荡起来，一个清澈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谁？！”

“谁在那？！”

那明明就是乔羽裳的声音，现在却在质问她自己。

此时此刻，乔羽裳就感觉自己的脚边正盘旋着一条阴冷潮湿的蛇，丝丝地吐着信子，恶心的粘液滴在了自己的脚背上。

“到底是谁？！”乔羽裳的声音拔高了三度，等她喊出来，她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是那么嘶哑生涩。

回应她的仍然是自己刚才的问话，“到底是谁？！”

“呵呵呵……”

一阵笑声过后，那个声音故作怜悯地说：“真可怜。”话音刚落，又不屑的笑起来。

“你到底是谁？什么意思？”听到除了笑声之外的本尊的声音之后，乔羽裳这才定了定心神。

“可怜的人是没有资格知道我是谁的。”

乔羽裳气愤，“那你凭什么说我可怜？！”

“自欺欺人，难道不可怜么？呵呵。”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啊，没想到，你还是个傻瓜。你心中所想得那个家伙是不可能来这里的。哦，原来你不知道啊？呵呵，真有趣，呵呵。”阴森可怖的笑声在森林回荡，飘渺如风中铜铃。

乔羽裳愣住了，然后越说越急，“你是说……灭？他怎么了？！为什么他不可能来这里？”

“有意思，一个傻瓜，一个白痴。那个白痴竟然用死神界的禁术，和你这个普通的人类立下灵魂契约，最后灰飞烟灭是他活该。”那个声音在嗤笑。

“你胡说！我和灭根本没有定下什么契约！”她站得笔直，语气坚定，仍凭风把她的长发吹乱。她从头到尾仔细想过一遍，根本就没有那家伙的所谓和灭定下契约的事。

“那个白痴竟然没告诉你这个傻瓜，呵呵，真是天下第一号大白痴！”

“不准你这么说他！”不知哪来的勇气，乔羽裳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来路不明的躲在暗处就知道阴笑的家伙，肯定是个狠角色，而且目标很明显就是她自己。

“有趣有趣。可惜，你今天就得死。呵呵。”

此时此刻的乔羽裳反而镇定从容，“你是来杀我的？”

“杀，是消灭肉体；而你，如今不过是一缕幽魂而已，根本不用杀。”

乔羽裳打破沙锅问到底：“那你为什么说我今天得死？”

“必然的结果而已。”

“那是什么意思？”乔羽裳继续发问，那个声音却没再回答她。

风吹乱了她的发，不知从那个风向吹来的，很乱，仔细辨别，似乎风正从她远处前方流出，就像一个风的旋涡。风声在整片月之森呼啸而过。

“你到底是谁？也是死神吗？”乔羽裳对着气流的旋涡中心问，可那里并没有人，连一个影子也没有。

铺天盖地而来的风，吹得乔羽裳都睁不开眼，强劲的风力几乎都要把她给吹飞了。她死死抱住树干，但树干太粗，一阵更劲的风袭来，脚脱离了树干，就在要被风刮走的瞬间，她死死拽住了大树上的藤蔓。她的身体就像在风中飘扬的一面旗帜。

远方传来飘渺的梵音，“飘流于世间的灵魂、游走于人界的亡者，皆依循自然之理回归至死者之地。迷惘及困惑，憎恶与悲伤，将在光的道路上消失无形。”

咒语吟诵的声音在回响在月之森的上空，又仿佛在耳边呢喃

“死灵归界！”

气流旋涡中心爆炸，光芒四溢，世界一片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