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四周的土地、树木、草丛上的黑水已经被雨水都冲刷干净了,在破庙中恢复元气的九土与犇娃想起上午与虫群的战斗,恍如隔世,犇娃说道村里那段往事的时候,九土一直在默默的挺着,一直说到雪梅抱着自己流产的孩子走出村子后,九土开口问:“那村长张大福后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的?”
犇娃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村长是在天快黑的时候才回到村子里的,他一进村就发现了村里人的表情不对,这个时候全村都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村长和他的老伴还不知道。
村长张大福一进自家的院子,就发现不对劲,他看到雪梅的屋子门倒在一边,屋子里面一片狼藉,又听到那边房里传来几个人大声说笑的声音,张大福先是冲进雪梅的房间,他看到床上的血迹,还有乱糟糟的床铺和地上的衣服,他心里一沉,觉得自己脑袋发麻,再看自己的老伴,已经昏了过去,张大福急忙扶住老伴,把她扶到自己的房间躺下,拿了一杯水给老伴喝下,老伴才缓缓睁开眼睛说:“造、造孽啊。”
张大福当下就冲到院子里将砍柴刀捡起来,跑到张仁义和张丹等人喝酒的厅上,一进门,他就大喝:“畜生!我。。我今天要亲手把你剁了!”说完举刀扑了上去。
张仁义等人回头一看,众人吓得都站起来躲闪,张仁义却不躲不闪,等到张大福到了近前一刀砍下去的时候,张大福把脑袋往前一伸,说道:“你砍!你砍!你把你这一个儿子现在就砍死,我谁给你送终!”
这时候,张丹等人怕张大福发起疯来连他们也一起砍了,都贴着墙跑出了张大福家,一出去,在街上喊:“张大福要杀儿子啦,不得了啦!”
这些人一吵闹,村里人都往张大福家跑。
张大福举着手的刀停在空中却没有砍下去,张大福老泪纵横,拿着刀的手剧烈的抖动着,这时张大福的老伴跑了过来,一边哭一边喊:“老头子!你当真要砍了自己的儿子吗,你疯了吗?”
说着跑上来一把抱住张大福的腰,哀求张大福放过儿子,张大福像是自言自语道:“我张大福一辈子行善积德,到底是做错了什么?生下了这么个混账东西,我要是不杀了他,怎么面对列祖列宗高,怎么面对乡亲们!”
这时院子里已经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大伙都恨不得这个张仁义死,但是看到老村长老泪纵横的举着到,自己的老伴紧紧的抱着他,也是声泪俱下,看到这种场面,人们有不忍心看着老村长张大福真的到老了却砍死自己的儿子,于是有些心软的人开始劝张大福。
这时张仁义却一抬手,把张大福手上得到抢到了自己手里,然后骂道:“老不死的,你连自己的儿子都要杀,你是老糊涂了吗?”
张大福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张仁义把刀扔到一边,自顾自的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张大福和老伴坐在地上一会骂着自己的儿子一会骂自己,村里人苦苦相劝,最后众人散去,张大福才和老伴跑出去寻找雪梅。
张大福在老伴的搀扶下沿着出村的道路寻找,在路上问村里的人雪梅离开的方向,最后到了村口,有人告诉他雪梅从这里出了村子一直朝荒郊野地深处走去了,之后张大福再打听,就没有人再看到雪梅了,张大福出了村子一直找到天已经黑严实了,也没有找到雪梅的踪迹,最后只好回家。
九土说:“最后大伙也没有再惩治张仁义还有他那些帮凶们
吗?”
犇娃说道:“怎么惩治,都是一个村里的,再说我们这里是穷山僻壤,跟外界联系很少,村里人都护着村里人,虽然那几个人平时招惹厌恶,一个一个都是不折不扣的混蛋,但是他们也都有家人,他们的家人也都护着他们,这乱世,一个没有来由的女人,谁肯为她做主,到了这种时候,谁也没有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除了村长爷当时发了那么一次火,村里其他人基本上都默默的让这件事过去了,大家都不愿意去提起这件作孽的事情,之后只有村长张大福病倒在家,差不多半年时间才缓过劲儿来,从那以后,大家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更不会再去提起这件事情,也从不对外人言讲。”
九土心想,一群男人对一个柔弱并且怀有身孕的女子作出如此发指的事情,居然没有人能站出来说句话,这些人都已经麻木到了什么样的地步,人心竟然会扭曲成这样,九土的心感觉寒冷如冰,他涉世未深,但是已经开始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堕落与黑暗,他听完犇娃的讲述,只觉得自己胸闷难受,说不出的压抑,然而庙外的雨依然下的正紧。
犇娃继续说道:“虽然大家集体选择淡忘这件事情,但是从黄姐的孩子被虫子吃掉后,不知道从什么人那里开始,流言蜚语开始在村子里面传播,人们说这是雪梅回来报复了,因为黄姐当时看到雪梅被强暴,却没有去救她,而是眼睁睁的看着雪梅遭受蹂躏,她却转头跑掉,躲回了自己家里,说村里还会继续死人,雪梅会将全村人都害死,流言就像是空中的柳絮一般,肆意的在村子里飞舞。”
“村长张大福听到这留言的时候,并没有做任何的回应,他也没有说自己如何看待这件事情,但是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就算真的是雪梅回来复仇,那也是所有人的罪过,当初那些人作恶,却没人阻止,也没人追究,现在哪里还有脸再去找村长。”
“直到在黄姐的孩子死后三个月,村里又有一个人被虫子吃掉,当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全身已经只剩下带着一点血肉的骨架,唯有头颅完整无缺,脸上露出被惊吓而恐怖的表情,他是在恐惧中死去的,虫子们似乎是故意留下他的头颅,好让大家辨认出这个人是谁。”
九土问道:“那人是谁?”
犇娃道:“就是黄姐的丈夫,张仁义的狗腿子张丹。”
九土道:“那大家更会想到这一切都是雪梅的复仇了吧。”
犇娃道:“没错,后来大家渐渐沉不住气了,希望村长能想想办法,可是村长能用有什么办法呢?”
九土问:“那后来村长为什么又要叫你去请人帮忙呢?”
犇娃道:“后来每过几个月,就会死一个人,都是害过雪梅的人,大家实在无法再这么整天提心吊胆的过下去,于是一起找村长,村长爷早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毕竟张家壕在他的治理下,几十年如一日,大家都过得很平静安宁,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也不希望看到,开始他动员大家到处除虫,可是几乎没有什么效果,后来又一起为雪梅修了一座墓,大伙一起祭拜,可是都没有什么效果,后来还剩下两个人,他们便离开了村子,有一个就在村口和他的老娘卖茶。”
九土见过那个男人,原来他也是参与作恶的人,可是九土还是有疑问,为什么死了这么多人,就是没有轮到张仁义这个罪魁祸首呢?难道真的是雪梅回来复仇,要一点点把张仁义身边的人全部杀死,最后再慢慢折磨张仁义?那么雪梅和这些虫子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在九土司考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有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大雨的声音,听声音,似乎有很多人从远处走来,犇娃马上跑到庙门口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