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希离去后的济世堂蓦然间死一般寂静,无人言语,无人动作,就连那些差人也如一具具木偶。仿佛良久后,只闻重阳子说道:“王差头,你且回去安排后事吧。”
王志超闻言先是一惊,而后便见他十分镇定的带着一干差人离去了。
待众差人方离去,重阳子又开口,道:“你们快些去收拾行李,我们要立刻离开此地。”
周心蓝闻声而去,舒赞叹声道:“都是舒某连累重阳兄了。”
重阳子一摆手,道:“舒兄太过客气。”说罢,他又向门外道士吩咐道:“快些找快马好车来。”
门外道士,有一半之众得令而去,还有一半则留在原地。
此时的怿尘对舒赞的举动十分不解,在昨日时,他应该就已料到今日发生之事,奈何要等到这时才逃?
正当怿尘疑惑时,只闻重阳子说道:“寻忆,你行事不可再鲁莽,昨夜若非我教门人为你作掩,你而今焉有命在。”
重阳子言语中显得有些怒意,不过怿尘此时却也不如何顺心,如今想来,这一年中时常出现在房梁之上的盗贼恐怕就是这些太平道士了。在他眼中,这些道士行事神秘诡异,甚至让他有些居心叵测之感,故而他也没甚好言相回。
“我的命硬的很,不是什么人都要得去的。”说话时,怿尘还往死里白了重阳子几眼。
大街上,王志超抱臂而行,此时他忽然觉得这每日都能见到的街景原来是如此美轮美奂。
“头,方才在济世堂的那两位道士到底是何身份?竟让你这般难堪,是不是近日来,你胆量越来越小了。”一名长得尖嘴猴腮的差人追上王志超,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王志超一把搂住了那人肩头,如醉酒般的道:“李三,县太爷的小舅子,你当真要知晓他们是谁。”
李三压低了声音,道:“当然当真。”
于是,王志超双手握拳举至缓缓打开,李三瞪大眼一瞧,只见在差头手掌中,一只有“如朕亲临”四字,一只有“替天行道”四字。
李三瞧着那手心的字,面露恐惧之色,这些东西他虽不是十方清楚,不过从那四字气势来瞧看,也足够让他震惊的。
“这是何意?”那人问道。
王志超动了动有“如朕亲临”四字的手,道:“持有此章者,乃是受了当今圣上密令之人,手有生杀大权。”说罢,他有动了动有“替天行道”四字的手,道:“这个你应该不陌生,这几年丧命在此四字之下的人不计其数,此乃天平道教中执法者所奉教令,传言他们要杀尽天下大凶大恶之辈。”
“你言下之意是指他们乃…….那他们……你……”李三言语中带着几分断续。
“没错,我是在等死,我知道他们这层身份,莫非他们还会放我一条生路,不过这事你也已知晓了,呃……嗯……不能怪我,你自己硬是要问的。”王志超嬉笑着道。
“不对,这些事情你是从何得知,且你是最怕死的,不会明知将死,还会谈笑自如。”李三口中虽如此说着,可面上却已汗如雨下。
王志超神色转为凝重,道:“不骗你,方开始我也怕得要死,可在出济世堂大门的那一刻我忽然想明白了,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怕死,我这辈子就是因怕死,才做了太多缺德事,这才准备在将死前做件好事,为汉寿除一害。”
“你,你,你有心的。”李三指着王志超的手不停的抖着。
王志超嘿嘿一笑,道:“要怪就怪你行事太狠,我若没了,将来我这帮弟兄谁制服得了你。”
“你……”李三这个“你”字方出口便戛然而止,而与此同时,王志超只觉脖子一凉。
“不是说了给我时间处理后事的。”王志超的思绪消失在此处。
人群眼中,王志超、李三二人头颅蓦然脱离了他们项上,硕大两颗人头先是冲天至半丈高这才滚落在地。路旁之人一阵慌乱,有高声尖叫者,有不知所措者,有痴傻如木者。待慌乱一阵后,这才有人去瞧滚落在地的人头,一颗睁目,一颗闭目,睁者李而二闭者王。
此时在西城城门处,一行急行之人引起了不少来往者的关注,那是因他们中有两顶大轿,且行走极快之故,就连那肩扛大轿的轿夫也是身轻如燕,他们不到片刻就消失在城外。正当这时,又有人跟了上去,瞧那人步履,要较之前急行人群还要快许多。
不多时,那人就追上了前方两顶大轿,然来此人是仓希首徒许图,他追上最前方的轿子便朝里面说道:“禀师傅,那差人已解决了。”
轿内传出仓希的声音,道:“嗯,没留下什么痕迹吧?”
“若无高人亲临,是很难瞧出端倪的。”
“好,叫他们在前方树荫下停脚。”
一落轿,韩日徐便急忙对着仓希,道:“真人,为何要突然离去,我看那几位臭道士应该不会是你对手才是。”
仓希冷哼了一声,道:“你一心只惦记着你那如花似玉的师妹,你可知那位自称重阳子所在师门是何来头。”
韩日徐尴尬的笑道:“我又不是道中人,哪里知道那些事情。”
“太平教乃世中一俗派,它虽生于世俗,可势力之大,恐怕不亚于当今朝廷供奉的东陵教以及正魔两道支柱牛耳。”
韩日徐闻之,脸色微变,道:“那我等该如何是好,我们私事是小,圣上之事若办砸了,恐难以交代。”
仓希冷然而笑,道:“你如今知道小命要紧了,你在打算利用圣上时,可有想到过会出现当下处境。”
韩日徐也冷笑了会儿,道:“你也莫笑我,我们不过是半斤八两,何况而今还是一根藤上的蚂蚱,我们还是多将心思放他们身上的才是。”
仓希笑道:“神医说的极是。”韩日徐又道:“那真人可有何部署,不妨说来。”仓希道:“神医,你瞧如今形势,城中乃众目睽睽之所,就算能成事也会闹得沸沸扬扬,想必圣上也不希望如此。再有,就是城中出乎意料的出现了那群太平道士,其中虽有一二人修为出众,可我也不惧,只是忌讳他们身后之人而已。最让人疑惑的是此些太平道士与你那好师弟之间的关系,当然,此乃我昨日之疏忽,没将门人回话放在心上,若非如此,或许如今来瞧此事,会明了许多。”
韩日徐“哦”了一声,道:“闻真人言语,似乎已有了对策。”
仓希含笑道:“昨日折腾了半日,我们不如先养足精力如何?”
“你……”闻听仓希之言,韩日徐险些没被气死。
韩日徐着急了一回,隐约中见城方出现一人,瞧他装扮,乃平民服饰,只是他步履之快却又非常人可比。不多时,那人便已至身前,原来他是仓希弟子,不过换了一身装备而已。那人还在喘息中,便急着交代事情。
原来那人是在城中去打听舒赞与重阳子关系的,舒、重二人乃城中名人,故而没多时便回了。
听完了那讲述,仓、韩二人皆皱起了眉来,那是因从方才的倾听中,他们都能听得出,舒、重二人关系等同兄弟,一人有难,另一人定会救相救。而仓、韩二人要惹的是舒赞,而要躲得却是重阳子,一时间,那二人在他们心中还真有些鱼与熊掌之感。
尽管打听之事不可全信,且从打听的消息中窥探不出舒、重二人为何在相识不到三年中会生出兄弟之情,不过总比一事不知的好。
还有一事让仓希感兴的是,那就是一位名叫寻忆的少年,在打听舒、重二人事情时,被打听之人总会提起他,说他是城中的小神医,还说他是舒、重二人弟子。
那位名叫寻忆的少年仓希能猜出他是谁,在济世堂他就曾多看了他几眼,因他资质实在太优异了,不过当时他并未在那位少年身上感觉到真元波动,如此一来,说他是重阳子弟子就有些不通了。
“真人,你如今心中可有了对策。”韩日徐没仓希那么多的心思。
仓希笑道:“你且放心休息片刻吧。”言语中,他从怀中掏出了一物放置手心,原是一鹅卵大小的圆盘,其质如玉,光华剔透,在圆盘正中处有一点食指尺寸的褐斑,细瞧下可见那点褐斑在缓缓变动,竟似活物,而仓希目光就落在这点褐斑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