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子刷刷的往下面发，田琪琪看着往下发的数学卷子，小脸紧皱着：“最讨厌考试了，就不能补考吗？”

我接过前面的人递过来的卷子，拿了一张，接着递给了后面的林跃：“不考试的话，怎么测验你学习的程度？而且，这些平时的成绩，老师说最后会给加一定的分数。所以，你还是好好的考吧。”

田琪琪愤愤的写着自己的名字，嘴里嘀里咕噜不知道说一些什么东西。

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一丝不苟的站在讲台上，我们的数学老师不像老狐狸那样，每一次监考，他都很尽职的站在讲台，或者是在教室的后面站着。而老狐狸，他不是搬个凳子在那看报纸，就是在那里坐着睡觉。

“你们这次要好好考，前面的题都很简单，只有后面的解答题难，看好时间，别交了白卷。”数学老师锐利的小眼在班里面环视一周，最后看了一眼后面睡觉的几个男生，冷不咕叮的来了一句：“如果考低于30分，或只是大白卷的，我会让你们班主任帮一下忙，请家长的。如果低于50分，自己吧前面的七个练习不准有不会的，写完后天放学之前交给我。”

睡觉的几个人很快地开始借笔写卷子。而有些人就开始笑开了，30分，好像很容易。我看了一眼数学老师，他是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些话的。难道，这次的题有什么不一样？

我低下头大体的看了一下题型，然后开始做选择题，好像不难啊，我又接着做了判断题，也不难，计算题似乎也凑和——果真是不难。

不一会做到后面的解答题，刚做第一题还行，可是第二个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了，想了想我也解决，然后看了下面，还有两个大题。

向前面算了一下分数，我放下笔，开始看后面的题。

“靠，什么破题。”田琪琪手中的笔不停的在卷子上面划动，嘴里乱嘀咕，可是眼睛还是一直盯着卷子。

其实，田琪琪认真起来还是挺严肃的一个人。

我笑着低下头，接着看题，看了几分钟，我在练习本上写下过程。

写完答案，我把笔放在一侧，抬起头，我看到好多人都像田琪琪一样，闷头苦算。后面的男生，有的人都有想站起来向前看一眼别人答案的冲动。

一场试终于考完，最后两节课和课间十分钟，再加上第二节课的前十多分钟。因为试卷分发的时候浪费了一点时间。所以，当数学老师叫着：“前排收卷！”的时候，很多人欢呼和哀叫。

是的，没写完，肯定要哀叫的。

“好多人后面都是白卷啊。”田琪琪感慨，前排收卷的人看着我们两个人的试卷，愣了一下，然后接过后面林跃的试卷，也是一愣。

从我们面前经过，我听见他说：“怎么做了这么多都？”

“应该不会被请家长吧。”田琪琪笑了笑。

“不会的，差不多会考80左右。”我大体的看了一眼田琪琪的草稿纸淡淡的说。

“哎？”田琪琪有些奇怪的说：“你怎么会知道？”

“我猜的，你的草稿纸上，前面几个算术题都对了，那之前的选择和判断，你只要认真做了应该都不会错。你后面的大题的解答思路也对，纸上算的过程也没错，按这个算，结果也不会错的。后面的两个题，你都只做了其中的一问或者两问。这些加起来，差不多应该有87分，不过，就是怕你的细节会被扣分。所以如果被扣了分，你应该还是在82~85分之间。”我拿着笔在田琪琪的草稿纸上划着分数给她看。

“田琪琪？”我抬起头看愣着的田琪琪，我有些吓着了，伸出手摇了摇她：“你怎么了？”

田琪琪突然一笑，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着我：“月月，你怎么那么聪明？！”

“安？”我一愣住，然后笑着说：“我也是猜的。”

“那你的题都算出来了吗？”田琪琪有些激动的看着我。

我拿着练习本，递给她：“这是最后的两个题，我只是算了一下，也不知道对不对。”

“真的吗？”田琪琪激动的拿过去，整整一张脸笑开了花：“我看一看。”

她拿过去很认真的一点一点的看，满脸的严肃，真的很不一样。看着她这个样子，我不由得地笑了笑。

讲台上，老师正在一张张正整理卷子，有些个别空白的很厉害的，他就给单独挑了出来。台下，好多人在讨论着试卷的内容还有答案。

“你真厉害。”林跃突然说出这句话，我转过头，他正在田琪琪后面盯着那两个题。

“林跃也很厉害，会得更高的分数。”我看见了林跃压在我和田琪琪卷子后面的卷子，那个答案，他算出来了，只是后面没看太清楚，如果没有细节问题，应该会在90分以上。

“那月月不是更厉害！”田琪琪突然头也不回的插口，然后若无其事的自言自语：“这个题居然可以这么做。”田琪琪微微一笑，恍然大悟的样子。

转过头，田琪琪兴奋的看着我：“那月月不是会得满分！”那样子就像是她得的满分一样。

我轻轻一笑：“不会，还差很远。”

“为什么？！都做出来了啊。”田琪琪的脸上又愤恨又不解。

我呵呵呵的笑：“反正都一样，既不会请家长也不会被罚写作业，这样就挺好。”

“那你到底能得多少分啊？至少95分以上吧？”田琪琪很心急的问我。

“不会那么多。”我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张开，在她无解的目光中，微微一笑：“不多不少，80整。”

“哎——？为什么啊？”田琪琪很不能接受的抓了抓她的辫子。

“因为最后两个大题，她没做。”林跃看着我，手里拿着从田琪琪手里拿来的练习本，看了又看，然后将练习本递给我。

我接过来，随意的笑了一下。

到是田琪琪，很不能接受，她很是郁闷的问着我：“为什么？明明可以得高分，为什么要放弃？多可惜啊。”

“她以前就这样。”林跃笑看着我，在我惊愕的目光中接着说：“她刚上一年级的时候，是我们班期中考的第一名，可是第二次考试就变成了十多名，再后来就一直在前七，大多数是第六，第二，第三，第四都考过，只不过都只有一两次。”只是那些目光中，参杂着心疼，还有一些别的。

“为什么？月月不是很聪明吗？”田琪琪几乎快爬到林跃的位子上了。

“因为啊——她每次，不管哪一门，都会空出几个题。”林跃看着我，嘴角的笑笑得更加深，那种笑，似乎有些爸爸对我的感觉，看着它，我有一种错觉，好像是不管我做错什么都会原谅我似的。很多年以后，我懂得了那种笑——宠溺。

“为什么要这样？”田琪琪看着我。

我垂下眼帘，教室里，老师把试卷摆放整齐了，讲台下还是像炸开锅一样，所有人都在讨论试题，而还有一部分的人已经开始做习题了。

“班长维持一下纪律，该上厕所的上厕所，不过，不要乱，讨论问题可以，但是不可以打扰到别人。下课之前我回来宣布放学，谁私自跑走，我就加倍罚他作业。”说完数学老师喊了课代表帮他拿了几份试卷走了。

教室里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人都跑出去了。

“林跃，你们一起从一年级上到四年级，你就不知道为什么吗？”田琪琪看我说话，直接去问林跃。

“当时，好像是有人说‘冷月作弊’”

刚上一年级的时候，我五岁，那时候的我，不习惯和人说话，不懂得和人相处，甚至有一些不讨人喜欢，班里面的人都是七八岁的孩子，我每天一个人坐在位子上，写字也好，看书也好，不和任何人说话，一下课，几乎所有人都跑出去玩了，而我，整天不言不语，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来找我玩。

有一次，一个男生问我：“你要出去玩吗？”

我当时真的有点害怕，我不太敢抬头，连一句话都没说。然后，他站了十几秒钟后就走开了，可是我却还是连嗓子里的“不”都没发出来。

后来也有人来问我要不要去玩，可是我还没有回答，旁边就有人说：“哎呀，别找她玩啦，她都不理人，昨天有个人和她说话她都不理人家。”

“可是——”

“哎呀，走了，就十分钟，一会就没了，课间都浪费了。”

我看着那个人被拉走，直到背影都没有。那时的我，不知道，什么叫寂寞，只是好难受，只是觉得：是不是他们都很讨厌我？

我不敢多想，也不想多想，因为，我只要想着家里面就够了，我要好好的读书。

我知道，好多的人都喜欢和学习好的玩，那么我只要学习好，就可以有人愿意和我玩了。我这样想着，也这样努力着，只要学习好，爸爸妈妈会高兴，别人也会喜欢我。

期中考的成绩出来了。老师在讲台上念着名次，只念了前七名。

沙哑的声音有种割着人皮肤的感觉，我坐在位子上不敢抬起头，双手紧握着。

。。。。。。

“第四名——林跃。”

“第三名——刘亚威。”

我听着身边的人讨论着：“哎？他不一直都是第二嘛？”同学甲有些奇怪的说着。

“难道换人了？”同学乙也有些奇怪。

“说不定会是语文课代表。”同学丙忍不住猜着。

“你是说——于灿？”同学丁听见了转过身询问着。

“嗯，她昨天还说她这次考得很好。”同学戊突然插口。

“可是第一名一定是班长没错！”同学戌坚定又肯定地说。

“第二名——肖清宇。”

“哎——？”好多人都在那里怪叫。有的人甚至开始猜测，第一名到底是多少分，又会是谁？

“第一名——”老师顿了顿，然后笑着说：“冷月！来，我们给这位班里年龄最小的孩子鼓鼓掌。”说完，他开始带头鼓掌。

一片寂静，好一会，才有人个人鼓掌了，不一会，就有人跟着鼓掌。

我始终不敢抬起头，只是我在心里知道，我那一刻有一点开心。可是耳畔立刻有人说：“怎么可能是她？她那么小。”

“就是，平时都不怎么说话。”有一个女生的声音。

“对啊，平时都没见她抬头看黑板。”又一个女生的声音。

我的心沉沉的落下去。

“就是啊，这算是怎么回事？”一个男生的声音。

“不过，班长居然没考过她，她也没怎么学习啊？”一个质疑的声音。

再然后是更多的声音，我几乎快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脑袋里嗡嗡的响，我听见有人问老师：“老师，是不是和错分数啊？”

下一刻，教室安静极了。我愣在原地，讲台上的老师是我幼稚园的老师，他代替别人教过我三个月的课，所以我认识他，我经常叫他——老狐狸。

“啪！”我听见什么东西摔在课桌上。

“怎么可能？”一个不可置信的生音。

“不可能吧？”又一个不可置信的声音。

我听见有一个人颤抖着声音：“居然是——满分。。。。。。”

一片吸气声，我听见好多人说：“真的假的？我也看看。”

然后，好多匆忙的声音。

好一会，我听见老狐狸低压着声音：“还有什么质疑吗？”

没有一个人说话，是的，没有一个人说。我不知道那一天我是怎么抬起头的，我只知道，那时，有个娃娃脸的男孩笑着和我：“冷月，放学了，可以回家了。”

我不知所措的点头，收拾好东西，教室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除了我和他，我背起书包走出教室，我不明白，为什么已经考好了，还是得不到别人的喜爱？

抬起头，我看着红色的夕阳，眼角总是酸酸热热的感觉。

“冷月。”我回过头，那个男生站在教室门口对着我笑：“你真厉害，好棒啊。”那个娃娃脸甜甜的笑绚烂了我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蕴起的泪，消失不见了。

从那次考试以后，再也没人会主动找我出去了，只有一两个找我的，一个是因为要我打扫卫生，告诉我重新排了值日表，我应该在周几值日，另一个是来告诉我，班长是谁，有事请假，作业晚交，有事情需要解决都可以去找班长。

我知道，我的周围似乎更加冷清了。

“这一次考试大家也要尽力啊，希望我们班可以再出一个全满的分数，好好努力，好好考。”老狐狸有些激动在讲台上嘀咕。

我低下头收拾课本，下一节的课应该上的是自然。

“那么，考完这次。我们班会从新排位子，你们都找好自己的同位，但要看个头，个头高的想坐在前面，就要靠边坐。也允许自己一个人，只是，只能靠后座。”

是吗？当时我就在想，必须坐在后面啊。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后面，我目前的做的位置是前排，在正数的第二排。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到后面去了吧。

虽然没有人提起，可是我还是感觉到了，我是哪个比较特殊的学习好的，我学习好，并不会讨人家喜欢。可是，如果做学习坏的，更加没有人理会我。那我是不是该考个不好不坏的。

几乎是一考完试，就有好多人跑过来问我，我到底会考多少。

刚放下课本，就有一个叫于灿的女生跑来问我，眼睛似是看我又似是不看我，虽然问着我的话，可是她却和另一个女生互相闹着玩。

我没有回答，她似乎有些生气，眉毛皱在一起，有些不高兴的问我：“你到底能考多少分啊。”

我背起书包，头也不回的走开，那一次，是我放学走的最早的一次。

“你到底能考多少？”她不依不饶，我突然有那么一丝厌恶，那一丝厌恶让我以后面对他们都有些厌恶，不想看见，不想说话，不想有任何瓜葛。

看着她咬牙切齿的表情，我都有一些后悔，我那样做是不是对的。

奢望别人喜欢————多么可怜。

“十几名！”我甩开她的手，直直的走出学校。

身后她却还是气急败坏：“骗谁啊？不想说就直说啊。”

那天，我第一次出声的笑了，是的。我觉得——她好可悲。那么在意我的分数，不说，她生气，说了，她还不信。

“你们知道吗？冷月这次好像考了第十一名。”同学甲就像是在炫耀一样，对着周围的人说。

“啊？不是吧，她上次可是满分。”同学乙不可置信。

“我就说，她可能是抄的！”一个女生的声音传来。

“哈哈——，你搞笑。”同学丙指着那个女生。

“你什么意思啊？”那个女生有点生气。

“于灿，我们班就冷月一个人考了满分，她去抄谁的啊？你的啊？”同学丁笑得夸张。

“你就是看不惯人家考得比你好。”同学丙接着刺激着于灿。

我冷眼地看着他们，在他们的眼中，也许就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被提及吧。

于灿转过脸看着我在看着她，气冲冲的跑过来，对着我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嘲讽：“你说，你上次是不是作弊了？我就说嘛，就凭你能考满分？你是不是看了课本？”

“哈哈哈哈。”有男生在笑：“数学题上哪里去看答案啊。”

“你绝对作弊了！我一定要告诉老师，让他扣你的分！”我抬起头瞅着于灿，你都不觉得烦人吗？

“你说啊，承认你作弊！”于灿似乎太激愤了，抓着我的衣领就对着我吼。

“喂喂！班长！快过来！有人打架了！”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男生。

我试着衣领紧勒住脖子，有些难受，我看着她气愤的脸：“你放开手！”

“不放！”于灿抓得更紧了：“你明明就作弊了！为什么就是不承认！”你到底哪只眼睛看见我作弊了？

“喂喂！于灿！你快放开她！”我听见一个人在大叫着，好多人都在看，可是却没有人肯出来说一句话。

我垂下眼帘不说话，我想我应该会被揍吧。可是，到底是为什么？我不明白。

领口松了，我被人放在凳子上，我睁开眼，于灿睁大眼睛，眼睛里涌着泪，她的手握住手腕，手腕上一圈红痕。

“我会——”于灿对着门口大叫，眼泪夺眶而出。

“就说是我弄的，谁怕啊，你以为我不会告诉老师你做了什么？哼哼，看你就讨厌。”我抬起头看着门口，只剩一个背影，我只记得他比我高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