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触不到的回忆(一)
第二十二章 触不到的回忆(一)

“一定要打吗?”陶明明站在诊所的治疗室前不死心的问我。

“嗯。”左手拉着陶明明的手,右手拿着买来的疫苗走进去。

“可是,这真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几天结个疤就没事了。”陶明明不死心的和我争取不打针的机会,如果不是我亲口把他咬成这个样子,我真怀疑他是怕痛,所以不敢打针。

不理会陶明明,我将将疫苗给了护士,就开始站在那里慢慢的等。

护士用细长的针管吸着药水,我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我讨厌这总感觉,我觉得全身紧绷起来。看着那个细长的针头,我总是会无原的想起手臂的痛,手背的痛。

“冷月。”陶明明伸手戳了我一下。

“安?”我回过头:“有事?”

陶明明红了一下脸颊,然后有些吞吐的和我说:“我,要打针,你是不是,出去一下。”

旁边的护士阿姨拿着针在我们身边笑,我有些奇怪:“为什么?”

话一说完,阿姨轻轻地笑了,陶明明生气了:“我要脱裤子!你要留在这里看吗?”

我一愣,那个阿姨抿着嘴笑啊笑,笑个没完,我从小到大只吃过药,我们家也很少有人感冒,即便有人感冒也用不到我陪着去医院。所以,记事以来也我没怎么来过医院,对医院或者诊所最新的印象也就是这些天,但是我没有一次到医院或者诊所是清醒着的。

幼儿园的时候倒是打过疫苗,可是——我扭过头望着陶明明奇怪地问道:“不是要打胳膊吗?你脱裤子做什么?”

“哈哈哈。。。。。。”阿姨笑得不行了,看着我又看了看满脸通红的陶明明对着陶明明说:“打胳膊是可以的。”

“哎呀,不管打哪里,你出去!”陶明明伸出手把我往外面推。

“可是——”陶妈妈说,如果我不看着,你说不定就不打了。

像是先知一样,陶明明不耐烦的大吼着:“我绝对不会跑,一定乖乖的打针,那些药水如果打不完,我就喝下去!”

我想说,不用这样,不用喝下去。

可是,还没来得及转脸,身后“砰!”的一声,我已经被彻底隔绝在门外了!

我被震得闭上双眼,为什么要有这么大的火气?不就是打个针吗?!

打完针后,我和陶明明拿起寄放在医生那里的书包去上学了。不知道为什么,陶明明似乎真的是拉我的手拉上瘾了。我看着陶明明板着一张脸,可是手却还是紧紧地拉着我的手。一路上,我有好几次想甩开,不是说讨厌,而是又热又别扭。

可是,每一次只要我想甩开手,侧着目光就会看见那个伤口,上面被陶妈妈强迫着贴了两个创可贴。因为陶明明不愿意在上面弄比较显眼的白胶带,所以就选了两个肉色的创可贴贴在了那两排牙印子上。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可是我总觉得自己并没有怎么用力咬,可是他的胳膊却让我咬得流了那么多血,白白的胳膊上有那么一个丑陋的伤口,我想一想都会觉得罪过,是的,罪过。

刚走进班里面,就看见班长在擦黑板,瘦弱的身板然我想起晴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明明是一个男生,为什么还其他男生差那么多呢?

“冷,冷月。”抬起头,班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面前。我愣了一下,难道是我看的太入神了?

“哎?哎!有什么事吗?”我恢复神智看着他。

“没什么。”班长肖清宇傻傻的笑,就像是幼儿园的孩子一样。

“哦,你来得很早啊。”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就‘口不择言’的说了一句很傻的话,他是班长,他不来早一点谁给我们开门啊?

我意识到自己的话很傻,对着他笑了笑背着书包从他面前走过。

“嗯,要开门。”果真。

“但是冷月来的也很早,平时你都是提前十五分钟左右才来,今天却早来了三十多分钟。”班长随我的走动转着身子,看着我笑着说。

“哦,是吗?我还没有太在意。”我确实是没太在意。背着书包向自己的位子走去,书包里还有东西,是我准备给林跃还有田琪琪的。

“对了,你的身体还好吗?回家有去医院看看吗?”坐在位子上,我看着手里还拿着黑板擦的班长。

我真的有点感叹——班长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要调节同学之间的纠纷,还要带头做卫生,有的时候还要跟在人家身后督促人家作业,同学生病了还要关心同学,还必须要学习好(因为起到带头作用)。。。。。。

“没事了,就是发烧,打了点滴。”虽说他有点例行公事的样子,但我还是有那么一点开心,又有一个愿意和我说话而且‘关心’我的人。

我友善的望着他笑了笑。

他看了我好一会,长得还像是一二年级小孩的脸上扬起了可爱的微笑。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眼睛有问题,可是,我真的好奇怪,面对着田琪琪,她对我笑,我喜欢她的笑,因为那是我曾奢望的笑,希望可以经常出现在晴晴脸上的笑。她的可爱,也让我想起晴晴,所以很温暖,不排斥她的靠近,她对我的好,也是我可以打心里接受她成为我同位的原因。

可是肖清宇,一个男生,为什么他的笑,这么像晴晴?甚至是他微微翘起的头发,还有她脸颊那两个小小的酒窝。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人,却让我看到——想流泪。

感觉到眼睛有点热,我赶紧低下头收拾课本,怕他觉得奇怪,我随口问道:“班长每天一个人做这么多事情不累吗?”

“不累,我可以一个人完成的很好。”我抬起头,那张稚嫩的脸有一种叫做‘满足’的东西。

“哦,这样啊。”我低下头把课本收拾好放在桌子上。

“冷月。”班长突然叫我。

抬起头,“什么事?”

“总是觉得你变了好多。”他浅浅的笑,很温暖的感觉。

“嗯?是吗?”我笑,我变了?我怎么不知道?

“虽然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肖清宇挠了挠他本就乱翘着的头发,有是那种傻傻的笑道:“总归是很好的变化,你愿意开始和人说话了。这样应该不会太孤单了吧。”

有那么一刻,我听见心跳的声音,是一种被打动的感觉,就像是一首深情诗歌,一个感人的故事。他让我有了一种被关心的错觉,是的,我只能理解为错觉。

从有记忆以来,在妈妈那里,我奢望的是接受,似乎不管怎么努力总是得不到想要的结果。爸爸很爱我,他希望我可以很好的活着,让我不管将来身边是否有人陪伴,也要学会坚强。晴晴,寄托了我对自己的救赎,对她我更多地是保护。陶爸爸和陶妈妈他们对我很好,好到像亲生女儿一样对待。陶明明,虽然经常和我不和,可他没伤害过我,对我也是经常保护。田琪琪,她是第一个不讨厌我,愿意和我说话,愿意做我同位,主动关心我,维护我的女生。而林跃,他是我第一个愿意去相信的人,他愿意主动分担我的忧愁,我的不开心,也维护我,关心我。

可是,即便他们所有人都在关心我,却从没有谁告诉我——他担心我会孤单。

很多年以后,我明白了一件事,并不是所有的关心都会亲口说出来,可是,我同样也深刻的明白——有些话,如果你不说出来,别人未必会知道。

“谢谢你。”我浅浅的笑,不是敷衍,不是不想笑的笑,而是真心的。

“不用谢,我一直都想和你说话,只不过,你从幼儿园开始就不怎么爱说话,也不爱笑,所以,我也不敢和你说话。”肖清宇稚嫩的脸有着些许的红,看来,我是真的把他给吓着了。

“幼儿园?”我看着他:“班长是说哪个幼儿园?是学校的,还是——”

“是新雅啊,你忘记了吗?”班长激动地和我说。

新雅?这不就是我在正式上学前的那个私立幼儿园吗。

“班长也在哪里上学?”我有些诧异。

“嗯。”他笑了笑,却不似先前那般快乐,嘴一张一合的说着:“你果真不记得我了。”

“嗯?你说——”什么,话还没说完,门口进来一个人。

“班长,救命啊。”一个男生飞快的跑到我们面前,抱住肖清宇,可怜兮兮的:“班长,快点把你的数学作业借我看看,如果上课之前完成不了就死定了,帮帮我吧,借我抄抄吧。”

“可是,这样是不对的,你现在开始——”班长真可谓苦心孤诣。

“不要啊,我根本就不会啊,等我做完,都上完两节课了。”那个男生哭丧着脸,反正就是一副——‘你必须给我抄啊’的脸孔。

“对了!”班长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眯眯着眼睛。

“什么?”那个男生呆呆的望着他。

“你的作业,我可以给你宽限。今天数学老师要考试,所以,你只要在今天完成,明天再交到我手里,我再交给老师就行了。”肖清宇为自己的发现正高兴,完全没看到那个男生一张哭丧的脸。

“所以,你现在去看看题吧,不会的地方可以来问我。”说完推着比他还高半头的男生往回走。

没一会,教室里都陆陆续续的来人了,原本安静的教室也变得热闹起来。

叽叽喳喳的,不是很讨厌,也不是很喜欢。

我不知道,为什么几乎每天都见面,他们还有这么多的话要说。

教室里,大多数的男生都在互相问‘你昨天写作业了吗?’或者是‘你做作业了吗?’又或者是‘你知道昨天不知了什么作业了吗?’再或者是‘你作业借我抄一下。’

是不是所有的小学都在清晨上演着一幕?是不是所有的人在小学时,班里面都有那么一群不做作业的男生?都有那么一群等着抄作业的男生?

看了一眼‘乖乖的’在补作业的男生,我真的无话可说,希望每个学院里都会有那么几个人,否则我会以为自己住在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窗外,朝阳撒在白果树上面,一层淡淡的光晕,办公室大多数的老师都已经来了,这个校园似乎又变成了我大多数时候看到的样子——热闹。这让我觉得,清晨刚走进学校时,那种万籁寂静的样子,是一种错觉,就像是一种梦。

“冷月!”一听这喜庆的声音我就知道——田琪琪。

抬起头,我笑着看她,头发扎成了一个斜斜的马尾,前面的齐刘海遮住了眉毛,粉色的短袖衫,米白色的休闲裤。田琪琪的嘴角永远不变的笑——她总是充满活力。

田琪琪刚走进来,后面就出现了林跃,黑色的背包只背着单肩,黑色的长袖衫,黑色的长裤,不长不短的黑发不羁的乱撇,明明该很狼狈,可是却是那样好看。我曾说过,就是有这么一种人,狼狈得好看。

相视笑了一下,他就和田琪琪走向这边。我拉起书包,打算把书包的东西拿出来。田琪琪走到位子上,还没做下来就对着我很古怪的笑,瞅了一眼林跃,她就开始压低声音:“你有没有发现,今天班里面的气氛有点不对。”

我看了一眼大片写作业的人,我说:“你说很多人在补作业?”

田琪琪一屁股坐下,有些无语的看着我说:“你看看女生。”

嗯?我奇怪地抬起头,突然发现有好几个女生在往后面看。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可是,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是随便看看啊。”

“我的天。”田琪琪有些受挫的扶住额头,有些自我嘲讽的凉凉的说着:“我居然还奢望你能看懂,我还真是脑袋进水了。”

怎么了嘛?不就是几个女生向后看,你有必要这么说自己吗?我有些不忍心的看着田琪琪:“田琪琪,我知道——”

“你知道!”眉开眼笑,和刚才真不像是一个人,她拉住我激动的说:“我就说嘛,这么明显,你一下子就可以看出来的嘛,你怎么可能这么迟钝。”

“嗯。”面对着她,我点着头:“你开心就好了,虽然你一直很奇怪,可我知道,你脑子一定没进水,也不可能进水。”

“呵呵呵。。。。。。”我转过脸奇怪的看着正用手背抵住嘴唇,隐忍着笑的林跃:“怎么了吗?我说的不对吗?她的脑袋确实没有进水啊。”这是不可能的事件啊。

“呵呵呵,呵呵,呵。。。。。。”田琪琪嘴角抽搐着,她收回双手,用力的把自己的脸揉了揉,然后很正经的问我:“月月,你听过笑话?”

笑话?我看着田琪琪:“笑话是什么话?具体指的是什么?”

“那你的爸爸妈妈有没有对你讲过,让你想笑的话?”田琪琪有些皱着眉。

爸爸妈妈讲过让我笑的话?我低下眼眸,似乎又回到那天,我控制住自己不去想,突然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有些不敢面对田琪琪,我喃喃地说:“应该,有吧。。。。。。”

“冷月。。。。。。”我有点听不清谁在叫我,只是感觉耳边好像是有风在徐徐的吹。就像是电影的回放,我独自站在走廊。

我听见妈妈用激动的声音说:“看,晴晴多可爱啊。”

“浩天,你看,晴晴冲我笑了,哈哈。。。。。。”

那种喜悦的声音让我当时前进的脚步一顿,就连端着水杯的动作也一顿。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妈妈她,真的很开心,她很喜欢妹妹吧。

我记得爸爸是那样说的:“嗯,和月月那时候一样的可爱。”回答的声音很淡,可是那淡淡的语气中还是藏有浓浓的欢愉。

“嗯,晴晴和月月很像。”轻柔的语气中淡去了欢愉,更多的却是无奈和忧愁。直到现在,我也无法理解妈妈的忧愁,为什么要忧愁?

“呵呵,我的晴晴不用像姐姐那样,那么乖,你任性一点没关系的,妈妈会喜欢你的任性。向姐姐那样太。。。。。。”

是的,我听见妈妈说,喜欢,任性。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不喜欢乖巧?记得我在上幼儿园的时候,每次都会听见那些阿姨和叔叔对他们的孩子说:你再不听话,我就要生气了。

可是妈妈,她不喜欢我这样。

记得那时的天,风缓缓的吹起,院内樱花早已落尽,嫩绿的叶子中间泛着淡淡的暗红。

我站在走廊静静地看着天空,看着白云,看着樱树,然后,看着不知何时洒了一手的水,还有只剩半杯水的水杯。手指被热水烫得通红,我却没有丝毫知觉,指尖的水一滴一滴的落下。眼角涌出的泪,擦过脸颊,“叮咚”一声落在水杯中。

那时,其实我也想问妈妈:是因为不喜欢乖巧才不喜欢我,还是因为不喜欢我所以不喜欢我的乖巧。

如果是后者,是不是我即便丢弃了乖巧,也得不到你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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