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静静地听她说完，然后用纤长的手指去抚摸她的脸说：“颖儿，母妃无能。”又轻轻地搂住她在怀中：“后宫注定不是我的天地，颖儿，你不该来这世间的，不该有的。因为你，我放不下，也走不了了。”

青菡颖在那一瞬间猛地心悸，母妃的举手投足间是对她从未有过的温柔，而那“不该”二字，却冰冷冷地从母妃檀口中说出来，击中她的心：是啊，她本身就是个不该，是个拖累呢。她怎么就忘了母妃是不喜欢她的，是在三月之时就交于侍女抚养了呢。她看见昏黄的日晕打在母妃的脸庞，然后匆匆道了声“颖儿告退”，慌张地逃离。

那是她第一次求母妃，也是最后一次。再没有过了。

安和四年年十二月，大雪，甚寒。青菡颖已是八岁，小荷亭亭初长成。路嫔舒氏诞下一双儿女，翊桦帝很是欢喜。

犹记三月时，帝游洛阳一带，携从二品翰林院掌院大女舒氏锦辰回，册庶六品芳仪，赐“洛”，意在纪念与其同游洛阳。她在游途中有幸怀有身孕，更有御医诊出双生子迹象，帝大喜过望。

辰贵妃那时身居高位，却势单力薄，不免动了拉拢之心。临近产期，更是日夜守于缀锦阁，唯恐中途生变。舒氏亦是聪明人儿，顺势投靠。

宫人是极机灵的，知青菡颖是不受宠的主儿，时隔几日，她方才知晓路嫔诞下皇嗣的事儿，忙拣了两对成色好的玉如意，锦缎包好了亲自送去。宫中数年，局面她心中也是清楚的，路姨娘是投靠于母妃的，而母妃如今数日未归辰曦宫，也不知去了何处，她总要去探看会儿，慰抚了人心才好。

踏入缀锦阁的那一瞬间，她却心生悔意——那与路姨娘同坐一榻的，柔荑相执，相探甚欢的着浅碧荷色衣衫，发绾惊鹊，挽水纱的人儿，可不是母妃吗？几日不见，原是于此守候着了。

闻人入，母妃抬首而视，瞧清来人是她，好看的丹凤眼眯起来，问她道：“这会子你来做什么？尽令人操心，一处玩着去。”

不及她后退，母妃已是瞧见了，只好依礼见了母妃姨娘，将玉如意交予路姨娘身侧的宫人，呈明来意：“颖儿闻路姨娘喜得龙凤，特来贺喜，微薄之礼还望姨娘莫怪，日后皇弟皇妹可执着把玩。”

路姨娘笑着接过，那一双儿女皆在襁褓中裹着，粉雕玉琢的脸儿，薄唇微翘，睡颜安详。青菡颖忍不住多瞧了几眼——那样可爱的人儿啊，想是深得父皇喜爱吧。

客套了几句她便先行退去，母妃却至晚膳才姗姗而回。传了晚膳，母妃便屏退了宫人，也不执箸，久久看她，直让她心中发麻：“颖儿愚钝，望母妃明指。”

“啧啧，好一个愚钝之女，青岚皇室尽出些你这般子嗣？”母妃用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面，“你如今多大年纪？便想掺和这宫中事儿？外头风雨母妃替你挡着，出去做什么？将来的路母妃会为你铺好，不必操这样的心。”竟是这般缘由，她口中苦涩，却不知如何说道，只得颔首低眉称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