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是不能为他做什么的，只能为他揉一揉胸口，和声道：“很夜了，睡吧，睡吧。好好睡一觉便好了，不疼了。”

他不住摇头，垂散的墨发都摇得乱了：“哪里便不疼了，想她的时候都疼，疼呐。可是明明是我婉言拒绝了圣上好意，哪里配来说疼呢。”

听他说罢，忆及那日进殿时，圣上对他所言。两边联系起来，他口中“落落”，岂不是安岚公主？那是安岚公主啊，传说中四岁始念书识字，七岁诵诗书百篇，十岁出口成章，十二三便诗名远播长安城的安岚公主啊。

我忽然笑起来，便是了，除去安岚公主，更有谁能令他如此倾心？曾有幸窥得安岚公主的丹青画卷，那名动长安城的女神童，也是个美人呢。也只有她方能是百花之王，绽在他身侧，为他增色。

而自己呢？不过是戏子，是乐妓，是妾，是女子旁边立着的那个人！他未有正妻，他的正妻，必是大家闺秀，清丽从容。那时或许便是自己出府的时候了？

然而安岚是不可能做他的正妻了，那样的女子哪里能容忍夫君有妾呢？因为我，他如今哪怕知道他自己的情意，却也不能和心爱的人一起了。

都是我的过错呢，都是我的。

起身到妆台取了把象牙梳开，立在他身后，为他篦一篦乱了的发：“牡丹唱曲儿与你听，你睡可好？”

“好。”他想了会儿应下。

叹了口气儿，我只是戏子，便是这喉咙能为你唱曲儿了，只愿能暂缓情绪罢。轻拍他背，柔婉地哼唱一支古老动听的歌谣，幼时娘亲常哼了来哄我睡的：

人人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需断肠。

唱罢他已是睡去了，想是倦了的，解下披风披在他身上，起身紧了紧小窗，莫让冷风吹入，莫让他着寒。吹灭烛灯，借着天色看他，睫毛略翘唇轻嘟，眉眼认真，睡的安沉。也忘了自己是何时睡去如何睡去，却是那样就着冰冷冷生硬硬的桌案睡去了。

一觉醒觉，起身揉一揉压的酸疼的肩背，从身上落下一件披风。心起疑惑，低头去看，正是我昨夜为他所披的那一件，暖意心生。问知已是午时，在他屋内梳洗一番，素手推门，阳光正好，不由得眯起眼来。

慕怀平月牙白的装束，执剑而舞，尘土四扬，见我便收了剑，朗声笑是：“醒了呐。你昨日唱的曲儿真好听。”我颔首上前去，以袖为他擦拭去额上汗珠。他先是一愣，而后想起我本是圣上指给他的服侍他的妾，此举并不越礼，就扭捏地四处张望，手亦不知道往哪一处搁放，结结巴巴地与我道：“牡丹，一道去用膳吧。”

见他窘迫之状，扬声大笑：“将军反不如牡丹，想是一心为国，不会儿女情长了。”他也不反驳我的话语，挠着头陪我一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