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试图还原真相
第三十二章 试图还原真相

山城的十月略微有些凉意,昼夜温差还是很大。十一假,街上有交流会,很多外商会出现在集市上,跟过年一样热闹。

家里的变故一直瞒着万俟航,他也就心安理得和同学周边游玩,并未回家。钱平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过几天就能出院,张宇飞常常去医院照顾他,反倒有了彼此更加了解的机会,成了朋友。两家大人也没有因为这件事恶语相向,只盼着两个孩子好。外商每次出现都会带跟多新奇的玩意儿进山,慢慢地,百姓又有了新的谈资,关于学校的话题淡下去了。

尚橙橙停职的处罚何时结束,暂时还没有定论。她还是不愿意出去,一日比一日沉默。万俟夏鸿一直老佛爷似的伺候她,深怕她想不开。她一直没有提起事发那天,她和络娟在一起的真相。络娟的话无从考证,她毕竟还小,也是无关的人,哪句不经意的话戳在尚橙橙痛处也是不知道避讳的,万俟夏鸿实在不知道尚橙橙那口气憋在哪儿,他倒情愿吵一架或者发泄一番,不至于这样冷冷地僵着。

学校宿舍里还有学生,不愿选择回家的人不在街上就在宿舍里看书。万俟夏鸿也不愿回家,他还是没有找到尚橙橙没收的那本书,总是不踏实。在校门口遇到和几个女孩子一起吃雪糕的络娟。

“万俟老师好”,络娟大方的打招呼,另外几个女生表情各异,大约羡慕络娟大大方方和传说中最好的老师讲话,而且万俟老师给了她们很温暖的笑容。

“络娟是吧”,万俟夏鸿并没有打算离开,几个女孩子知道他们有话要说,去旁边等着了,不时回头看看万俟夏鸿,窃窃私语。

“万俟老师你记得我啊?”络娟扬起笑脸,顾不得手中的雪糕化了。

“有空吗?我想问问你表姐的事”。万俟夏鸿忽然就想了解一下轻烟在家族中的生活。他知道,自从轻烟在北平发展并有了青年作家的虚名之后,家族里会当她是一个传奇,态度也会有所改变。

“好,你等一下”,络娟跑到同学面前,说了几句什么,同学离开,她又将手头所剩不多的雪糕扔进垃圾桶,才跑过来。

“万俟老师,我们去哪里谈?”

“去我办公室吧”。

在万俟夏鸿的办公室里,络娟看到书架上放的《恩师万岁》,撇撇嘴没有说话,她不明白,既然万俟老师这里已经有表姐的书了,说明他们有联系啊,他还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问表姐,要问她呢?况且她跟表姐并不熟,打她记事起就没见过,知道的事情也多是从亲友的议论中听来的,万俟老师是表姐的老师,他知道的事情更多吧。

万俟夏鸿倒了杯水给络娟,又请她坐下来。

“轻烟现在跟家里的亲友有联系吗?”万俟夏鸿的笑容淡了些。

“联系很少,她只跟我舅妈联系,跟我舅舅也不怎么说话”。

“既然是表姐妹,你怎么也会姓络呢?”万俟夏鸿有些好奇。印象中并没有络家的女儿招上门女婿的事情。

“我跟我妈姓,我弟弟跟我爸姓”。络娟很简洁的解释了姓氏的问题。

“轻烟很少回来吗?”

“万俟老师你不知道吗?”

“她初中毕业之后我们就没有联系了”。万俟夏鸿笑得有些落寞。

“真的吗?那她一个人……”络娟愣了一下,在思考该不该说。

“她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我舅舅舅妈跟亲朋好友说,这些年一直是你在照顾轻烟表姐,他们都是农村人,没什么文化,也管不了表姐的学习,所以表姐现在有出息了,我们一家人是很敬你的”。

“你舅舅和舅妈怎么会认为是我在照顾轻烟呢?”这些事情万俟夏鸿以前根本不知道。

“是表姐说的。表姐出生的早,外公外婆嫌她是个女孩,从来不管她。舅舅对她也冷冷淡淡的,后来舅妈生了表哥,全家人欢喜坏了,就没人记得表姐了。舅舅本来想供她读个初中,等年龄混大一点就让她出去打两年工,回来找个人嫁了。可是表姐读到初二的时候,跟她在一个学校的人回村里说,表姐作文写的好,全校最好的老师都喜欢她,舅舅一家被村里人夸,跟着沾光,就对表姐好了一点点。舅舅说有这样的好名声,将来能找个好婆家,多要点彩礼钱……”络娟边说边看着万俟夏鸿的反应,看到他眼睛里越来越浓的忧郁,她吓得不敢说了。

他只知道轻烟不被家里人喜欢,前几年重男轻女的思想很严重的时候,每家的女孩子都会受到冷落,可是他没想到轻烟竟然被至亲至爱的人算计到如此地步,轻烟那样聪慧玲珑,怕早就知道这些事情的,才会时时散发着悲伤的气息。万俟夏鸿的手指被自己捏得有些泛白。

络娟看他脸色好一点,才接着说,“表姐念初三的时候,舅舅就给她说了门亲事,那家人很有钱,那人也长得好看,就是小时候发烧,把脑子烧坏了。他们家不许表姐出去打工,怕她学坏,只是让她回家待两年,就迎娶过门。舅舅不让表姐参加中考,不给她生活费,表姐虽然不说话,却是有主意的,她卖了自己从小到大所有的书,凑了一个月的生活费才参加考试的。我舅妈娘家富裕,曾经念过高中,他是我舅舅有一次外出养蜂,从山外面带回来的,我舅妈想让表姐继续念书,可是她不敢说,怕我舅舅打她,只能偷偷给表姐塞钱,有人的时候,舅妈也不敢亲近表姐。”

络娟喝了口水,继续说:“表姐中考结束之后,说自己考不上,收拾东西准备出去打工,舅舅不让去,怕亲事黄了,后来成绩出来,表姐靠上了高中,她就不在提打工的事了。表姐跪着求舅舅让她继续上学,舅舅刚开始不答应,表姐跪在地上把头都磕破了,舅妈劝表姐,劝不住,只好帮着表姐求舅舅。后来,他们商量好了,舅舅去退婚,供表姐念书到大学毕业,彩礼钱和表姐上高中大学花的钱全部要还给舅舅,舅舅说如果表姐能找个好工作,婚事就可以自己做主。”

万俟夏鸿心底泛起一丝凉意,听到骄傲的轻烟为了争取自己的权利居然给父亲下跪磕头,还签了不平等协议,他恨自己居然什么都不知道,任由她独自面对。他知道轻烟为什么要想尽一切办法离开,他给她描绘了一个男女平等的世界,她居然牺牲如此地步。

“后来,轻烟表姐要去外地上大学,舅妈不放心,不让她去,藏了她的录取通知书。轻烟表姐跟舅妈说,有一位万俟老师是她的精神支柱,发掘她的写作天赋,让她有勇气去追去自己更广阔的天地,这些年一直是你在照顾她,不管她走到哪里,一定做让你最骄傲的那个学生,她说她不会一个人的,万俟老师是世上对她最好的人,永远都会保护她找到自己的幸福,舅妈才放心让她走。万俟老师,原来这些年,竟是表姐独自打拼的结果么?”

络娟也是女孩,虽然在她成长中,思想已经慢慢开放了,可是讲起表姐身为女生所承担的那些东西,她还是唏嘘不已,庆幸自己没有那样被家人嫌弃。知道表姐去了北平,有很好的工作,有很好的成就,还有万俟老师一直对她好,他们一家人对轻烟的歉疚也就没有那么深了。却不想一切都是轻烟独自承担的结果,那么她到底要多努力,才能在旁人看来毫不费力呢?络娟对表姐的崇拜更甚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万俟夏鸿尽力掩饰着知道这些事情的震惊。

“表姐一个月会给舅妈打个电话,只说自己的成就,还有现在过的很好,亲戚朋友在一起的时候,舅妈也会说这些事,说她对表姐的亏欠,表姐的争气和出息,很多陈年往事慢慢也就拼凑出来了”。

“你语言组织能力很好,写作也好吗?”万俟夏鸿的面具又戴起来了。

“再怎么好也是比不了轻烟表姐的,她在书里说,只有在深夜里痛哭过的人才足以谈人生,她的苦我只是听说过……”络娟低着头。

“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些,我很惭愧没有照顾好她”。

“不是的,已经很好了,你是我见过对学生最好的老师”,络娟急急的辩白。

“你怎么知道?我没给你上过课啊”。万俟夏鸿轻笑。

“表姐的《恩师万岁》里面写的那个老师一定是你,虽然她没有写你的真名字,可是里面的事都是真的,我相信”。

“谢谢你”。

“万俟老师,我能去看看你和轻烟表姐的油桐树吗?”

万俟夏鸿显然没有想到络娟会提这样的问题,这场谈话已经让他看到很多问题了。络娟真的很崇拜轻烟,也很认真的读了《恩师万岁》,她的说话和举手投足都在刻意模仿轻烟,虽然模仿的很蹩脚,可是她很认真的在模仿。

“络娟,喜欢一人可以,但别因为喜欢一个人丢了自己”。

络娟瞬间脸红起来,在万俟老师心里,再也没有人也可以比得上轻烟表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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