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豪是怎么说服Vian的,络轻烟不知道,想必不是个轻松的过程。只是没过几天,Vian在媒体发布消息退出娱乐圈,和林豪去了花旗。除了那句连标点符号也没有的道歉之外,林豪再没有给过络轻烟任何消息,他和Vian之间的事情多半也是捕风捉影的讹传,络轻烟宁愿希望都跟爱情有关。
络轻烟回公司上班之后,Amy明显和她熟络起来,有事没事等她一起下班,吃饭,喝茶,看电影,俨然一副闺蜜的样子,若说有私心,也就是每次上21层有意无意在总裁办公室门前晃荡几下,和陶唯卿混个脸熟。因着轻烟的关系,陶唯卿也没再叫错她的名字。
每一个在爱情里的女人,都是烟花。
即便是再卑微的事情,也做得风生水起,自己把自己捧上了天。陶醉在自我的爱与牺牲里,魅力四射,让黑夜如白昼。最后,在某个伤寂的时候,才发现那世界其实满地狼藉,一片碎屑。
Amy拉着络轻烟去活动的地方都是陶唯卿常去的,她轻车熟路,轻烟不知道,过去六年的暗恋里,她跟踪了他多少次,调查了他多少事。但每一次遇见,陶唯卿身边都是一大堆名媛淑女和商界女强人。
在一起回去的出租车里,Amy静静地说,“有一件事,我谁都没说,你不要鄙视我”。
络轻烟心地叹了一口气,谁的爱情里不是这样卑微颠倒?哪是外人可以懂,可以拿逻辑或者道德去评判规划的?她更没有资格或者立场去轻视Amy做的任何一样牺牲。
在自己那些大学同学里,为了爱,洗手作羹汤,擦着皮鞋,熨着衣服,心地唱着快乐的歌,恨不得做全天下最贤惠的女子。见着他对美丽的女子流连忘返,还要假惺惺笑颜如花地说,娶了她让她做我的妹妹。然后,回头再抱着贴身女伴,对灯流泪到天明。这种事,谁敢说自己从未做过、从未想过?即便是知道背叛疏离,再怎么张牙舞爪,最后不过是默默原谅,直到彻底放手,还要鼓励自己,那是新天地,好好开始。
络轻烟想,假若有一天,女人们围在一起,灯光昏暗,看不清眼泪和愁绪,玩一个真心话大冒险,说说你所做过的最卑微的事情,她相信所有的人都会恍然大悟,所有的人都想抱头痛哭,谁又比谁光鲜亮丽?那狼藉,扫一扫,藏在床下门口,风一吹,顷刻间可以布满整间屋子。
林豪虽是男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对于陶唯卿来说,男人的讨好是宠溺和礼物,女人的讨好是卑微和牺牲。那些女人他从未爱过,可爱她的女人从未停止牺牲。
男人为了女人,到了极致是倾国倾城。女人为了男人,无法克制的时候只好形神俱散。
那样一段烟花往事,络轻烟不是没有经历过。万俟夏鸿的软弱,优柔寡断,自我惩罚式对婚姻的忠诚,她都领教过。可她还是爱上他了,在看透他所有缺点的时候,她还是爱他如爱生命。看着Amy这样拿着美妙歌喉换足尖舞蹈的女子,心底悲哀,唯有自知。拦不住,劝不回,如着魔般,自己供着那么一个神,放在自己的世界里,每天顶礼膜拜,有那么一些心愿,还都要卑微的祈祷,唯恐菩萨不悦。那般将心神都放在供台上的爱情,岂是卑微到尘埃里可以比拟的?
络轻烟无比庆幸自己没能和万俟夏鸿在一起,这才成全了他们彼此干净纯粹平等的爱情。倘若当初有那么一丝丝的奢望要在一起,想必她如今也和挣扎在混沌爱情中的女人一样,万劫不复。倘若她和万俟夏鸿当初选择在一起来表达彼此的相爱,一定不会比现在幸福。
看看在爱情中祈求平等的那些女子,根本都没有心力去思考,什么是卑微,什么是狼藉和尘埃?所有人烟散去的时候,唯有她们还念着那绽放的姿态,久久不肯离去。等到曲终人散去的时候,一时清醒,才发现人世间的佛都不是善心的佛,他们摆摆手,早已腾云驾雾而去,留你在原地,继续忍受轮回之苦。
就这样一次次轮回,有些女人终于有怕了的一天。关了门,摔了神坛,像个商人般计较,像个舞女般讲究进退来回,没了信徒糨糊般的脑袋,也不用再怕哪天像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没有恐怖,远离颠倒梦幻,丢弃涅槃,沉寂如海洋。而有的女人,却此生不得平复,遇着爱,波澜一片,眼神早已沦陷,头脑如糨糊。
Amy看了看一直沉默的络轻烟,半晌,她说,“是不是只有信仰般的爱情,才能体验人世间最大的天堂快乐?所以我才没心没肺,自知卑贱却毫不放弃的追求那种快乐?”
“你觉得自己很快乐吗?”轻烟看着她。
“不快乐,我感动天感动地,却没有感动他”。Amy难过的低下头。
“你只是感动了你自己”。轻烟近乎残酷的点出真相。
“轻烟~”Amy拉起她的双手。
“我希望你快乐,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做烟花?别人当是勇敢曼妙,我看着却是很伤心”。轻烟反握住她的手,认真看着她的眼睛。
她劝不了她,她早就知道。轻烟拉过她的肩膀,将她的头按在她的肩上,一路再无话。
络轻烟越来越相信,她和万俟夏鸿,如此天各一方,是最好的结局。他没有因为爱上她,而忽略自己的责任,忘记自己的身份,她也没有因为爱上他,而停滞自己的生命,影响他的生活。也许万俟夏鸿发现自己不是单相思的时候,考虑过跟她在一起的,因为他说过,在三角恋里,不被爱的那个人才是第三者,可也仅仅是考虑一下而已,在络轻烟还没有出现的时候,他和尚橙橙的婚姻契约已经形成了。
婚姻和爱情是两码事,虽然那么多人渴望爱人和伴侣是同一个人,可是这样的愿望有几个人实现呢?
谁不是边受伤边成长?
所谓幸福的获得,到底要多努力,才能让旁人看起来是毫不费力?
山城。初级中学初一(二)班数学课。中午。
尚橙橙在黑板上解着方程式。第二排的一个小姑娘和前排男生传纸条。通常这种事情尚橙橙是不管的,可是纸条扔在她脚下,她若轻描淡写也说不过去。
“络娟,注意听讲,有什么事下课说”。尚橙橙一眼警告,带这个班已经快一个月了,她还是有些厌烦这个小女生,不用刻意去查,山城里姓络的只有一家,也许是络轻烟的后遗症,尚橙橙无法给她好脸色。
络娟对着转过来看她的男生做了个鬼脸,又很快坐好看着尚橙橙。
尚橙橙黑板上的几何图形还没有画完,就被络娟扔过的纸团砸到了头。
“谁扔的?”
全班鸦雀无声。
“再不说就全体加课,中午别吃饭”,尚橙橙严厉的威胁。
“老师,络娟……扔的”,一个小男生弱弱地说。
“络娟,又是你。有什么事不能下课说吗?”尚橙橙蹲下来捡起地上的纸团,打开。
络娟有点怕怕的盯着尚橙橙。
“书呢?”尚橙橙阴狠的声音吓到了很多同学。
络娟从桌兜里拿出一本书,慢慢递过去,书的封面上,络轻烟坐在秋千上笑得灿烂张扬。
“你跟我出来,其他人自习”。尚橙橙铁青着脸拿着书出去,络娟瘦小的身影跟在后面。
办公室里尚橙橙将书扔到桌子上,拉个椅子坐下来。
“这本书从哪里来的?”
“我表姐送我的”,络娟有些怯懦。
“你表姐是谁?”
“就是写这本书的人,她叫络轻烟,是我们家最有出息的人,她现在在北京当作家”。络娟说起络轻烟来,掩饰不住的崇拜。上课传字条也不过是在炫耀自己有一个当作家的表姐。
“你什么时候见过她?”尚橙橙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下来。
“我没见过她,不对,小时候见过,我妈说我小时候她来过我们家。”
“那这本书呢?”
“书是我找我舅要的,我舅跟表姐说我作文写的好,让我表姐把她写的书寄给我看看,学习学习”。
“你去吧,书先放我这儿,借我看几天,下回你数学考得好,我就还给你”。
络娟看了看尚橙橙,撇撇嘴,离开了。
“尚老师,尚老师……”教务处张老师急促的声音传进来。
“怎么了?”尚橙橙快速跑出去趴在楼道的栏杆上,往下看。
“哎呀,你怎么还在办公室呢?你们班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啊”。
尚橙橙马上往下跑,办公室的门都没锁。跑到初一(二)班教室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学校领位都已经在里面了,身为年级组长的万俟夏鸿也在。
“你上课时间不在教室干什么去啦?要是学生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校长一看见尚橙橙劈头盖脸就骂开了,尚橙橙吓得不知所措。
“校长,救护车已经在门口了,您看……”张主任满头大汗。
“看什么看,医务室处理不了先送医院,马上联系家长,记住,要稳住家长情绪”。校长剜了尚橙橙一眼,恨不得吃了她,救护车警笛响起来的时候,校长也气呼呼地走了。
几个老师同情的看了一眼尚橙橙,快速散开去帮忙了。
“出什么事了?”尚橙橙环视一圈,说着就要进教室。
万俟夏鸿走到尚橙橙身边,扶住她颤抖的身子,“别进去,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
“到底怎么啦?你说啊”。
“学生打架,有一个学生拿水果刀捅了人。”万俟夏鸿紧握住她的手。
“严重吗?”尚橙橙惊恐的盯着他的嘴唇。
“已经送医院了”。
尚橙橙不可置信的看着万俟夏鸿,“怎么会这样?我刚离开一会儿怎么就……”
“你别进去……”万俟夏鸿还是没有拉住尚橙橙,跟进了教室。
教室里一片狼藉,几个女孩子抱成一团在小声抽泣,尚橙橙看见地上一大摊血,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那么多的血,脚下一个趔趄,昏倒在万俟夏鸿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