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易水旁的草坪里,耳边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嗅到了清晨兰草的芬芳。
可是却不见夙和,他的蓝色幻术袍被覆盖在自己的身上。
昨天的一幕一幕翻江倒海的涌现在眼前。
她的泪,一点一滴的流淌在他的幻术袍里。
“夙和……”
她的心像撕裂了般的疼痛,那个深深的甜美的吻,那则刻印在心里不曾抹去的誓言,那朵雪白的铃兰,象征幸福的花……
如今却像锋利的碎片,划伤了她的心。
她何曾不清楚的知道,欺骗了他十年的谎言,鸣儿女扮男装的身份,瞒过了师傅,瞒过了江湖,也瞒过了他,却瞒不过自己……
看着水中男儿装的自己,从小就被白绸缠了一层又一层的躯体,可以完美的变换不同声音的自己,已经没有了女子婀娜多姿的妩媚,那个只有变成男儿才能免受欺负的谎言,已经让她把自己当成了男儿十年。
江湖只知道一个杀人如麻的男子凤鸣和莫莲,却不曾知道手握利刃横行江湖的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女子……
那个曾经以为只要能在他身边就可以的想法,使她一骗就骗了他十年,在十年漫长的时光里,早已不知觉的爱上的人,就在昨天给了她日夜期盼的吻,可是她的心却被扯得生疼。
他爱的究竟是那个他日日呼唤着的男儿身的鸣儿,还是真正女儿身的自己?
她只知道自己在很多个夜晚,都是泪流满面。
身负红莲宿世的使命,理不清,道不明的爱情,和那些日夜折磨着自己的思念,在多少个梦回的夜晚,像虫一样啃食着自己的身体,直到成为一个空茫茫的大洞。
那些在深夜偷偷来到易水换上女儿装的时光,那些在易水起舞直到泪水流尽的日子,那个穿上火红嫁衣的梦想,如今却像是莫大的讽刺,湖里的倒影,正轻蔑的笑着自己。
天空坠落着蒙蒙细雨,那些零落的杨花随风飞舞,飞舞。
她看到了夙和,站在杨花树下,她曾站立过的地方。
“鸣儿…..”
“不要过来!”
他伫立,撑着纸伞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将自己淹没在雨水里,眼角坠落着大颗大颗的泪滴。
“夙和……你爱鸣儿吗?”
“吾爱鸣儿,此生不变。”
她哭得更加凄厉。
“如果鸣儿不再是曾经的鸣儿……如果鸣儿是女子…….鸣儿是名副其实的女子呢?”
他的目光依然柔和而美丽。
“……或许……我早就已经…….知道了……”
“你?…….你怎么会…..?不可能,没有人知道……师傅不知道……江湖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他向她走来,撑着拿把陪伴他们十年漫长岁月的纸伞,目光坚定。
“我只知道,我在易水湖边看到紫色纱裙的仙子,看到她每每起舞到泪尽,我知道,那是我的鸣儿,即便你曾经骗过我,但是这十年里,我只在乎我的鸣儿是否安好的在我身边,无论你是易水湖边起舞的鸣儿,还是男儿装的鸣儿,你若想让谎言继续,我陪你。”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在雨中的奔跑,像是从时光的一头来到另一头,而时光的终点,是他永远不变的怀抱。
她只记得他手里的伞坠地,抱得她无法呼吸,将那片温暖的唇紧紧的压在自己的唇上,还是那凌乱的呼吸,让她再一次轻轻的将他抱住,一个不再是秘密的秘密,他爱的是他,也是她,鸣儿终于变成了一个,一个名副其实的女子。
“夙和……”
那没有使命与宿命的一刻钟的幸福,或许就已经足够。
可是,她却无法忘记师傅的血洒满杨花时所说过话,夙和让杨花落满脸颊时的悲痛,自己在杨树后大声大声哭泣的一幕,生生撕扯着她的心。
“夙和……鸣儿是红莲宿世的人,一个被诅咒的种族,一个注定缺少阳寿的种族,鸣儿是一个可以开启星光剑阵的人,却也是一个会随剑阵的开启而耗尽生命的人。也就是说,她随时都有可能殒命,可能在就在下一秒,就会自然的凋零了生命。鸣儿,如何给你,一个永恒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