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颗心,突然再也不那么平静。
嫉妒?羡慕?她对地下躺着的那个人,突然充满了敌意。
自从嫁入龙府起,每天都是担惊受怕,度日如年,娘不要他,连爹也将自己当成礼品,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孤独,希望遇到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
可他是不是就是眼前这个呢?
只能仰起头,微微的叹息。
有没一种感情真的能天长地久,跨越山盟,穿过海誓,嗅到花的香,看到斑斓的云,度过一个幸福而又充实的夏季?
“夙和….夙和…..”
凤鸣日渐沙哑的声音,还是不停止的喊着他的名字。
他脸色苍白,一瞬间憔悴了不少。
望着昏迷不醒的她,握起她瘦骨嶙峋的手。
“纵使上刀山,下火海,为什么要给我这样一段万劫不复的感情?冷静,冷静,鸣儿是我的亲人,是我的弟弟,再多想就杀了自己!”
“啪”他打了自己一巴掌。
而她却被吓得不轻,他受伤了,你打自己做什么?该不会是个神经病吧?
傅水莲一个踉跄,又把伤口扯深了两寸。
呲牙咧嘴的疼痛不已。
却还是不禁抚摸着那条从他衣角扯下的布,目光呆滞,神色黯然。
“夙和……你叫夙和…….如果有一天……躺在地上的是我…….你也会…..那么…在乎吗?”她小声的说。
他转身,一脸惊讶的表情。
“你…刚刚说什么?”
“啊?”装傻还是很在行的,从小装到大呢!于是她咧开嘴露出一脸满不在意的表情。
“没什么…..你看树林外的那条湖泊,看起来很美呢!”
“哦?是吗?”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树林,看到清亮的月光洒满湖泊,无数细小的光线汇集一起,若隐若现的倒也十分美丽。
“那是什么湖?”
“易水。”
“易水?原来已经到易水了。”
望着易水波光粼粼的湖面,和那个带着牙印的指尖,他有一次觉得这种万劫不复的渴望,又如潮水般席卷了自己。
她雪白如凝脂的肩,在看着自己时浓的化不开的眼,可她为什么偏偏是个男的呢?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茫然,孤独而又无措。
只有微微的叹息。
无比清楚的记得易水的对面有一片沙漠,沙漠的上方有一颗最亮的北极星,北极星的尽头是一间小木屋,里面住着夙和和凤鸣。
想起曾经初次相见的一切,虽然没有昙花一现的惊人美丽,没有流星划过时的璀璨无比,平平淡淡却也印在心头,那以抹下,难以放下。
当时是个雨天吧。
记得刚看到她时,她还是个一脸灰炭的孩子。
雨水打湿的季节(3)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凤鸣。”
他静静的看着面前瘦小枯干,被光火熏黑了脸的男孩,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千暮村一百多具尸体,正被熊熊大火所炙烤,耳边响起噼啪噼啪的声音。而他们的父母,此时早已化为灰烬。
他仍记得三个时辰前,天空被黑压压的一片乌云密密的覆盖,而那不是乌云,是人,带着鬼面具乘风而来的队伍,只在一刻钟,将整个村子屠杀殆尽,他们只拿走了一样东西:凝香雪。
千暮村一百具尸体,曾经鲜活的生命,竟不如,三瓶小小的凝香雪。
来屠村的人不止这些,他被藏村口的枯井里,躲过了一劫,而当他从井口爬上来时,看到了一脸漆黑的他,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眼角浸满了泪水。
“大哥哥,我饿…..”
“这里危险,先跟我走!”
他拉着她穿越树林,停在一颗老槐树下喘着粗气。
停了停然后从怀里取出一方手帕,用指尖轻轻的展开四边,逐渐展现出一个白白的馒头。
他将馒头递向她,她咧开一个大笑脸,毫不犹豫的伸手结过,于是雪白的馒头上便瞬时多了一双黑黑的手印。
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啃着馒头,他微笑着不语,嘴角也不自主的扬起一道优美的弧线。
想想自己身上仅有的一个馒头,虽然毫不犹豫的给了她,却似乎无怨无悔。
“凤鸣,你愿意跟我走吗?我带你离开这里。”
她瘪了瘪嘴,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我不要,我要娘,娘….我要去找娘亲!”
他蹙了蹙眉,轻声道。
“鸣儿,请允许我叫你鸣儿。你知道吗?活着,是为了有一天,我们还会回到这里,给他们一个交代。”
她哭得更厉害了。
“可是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他望着她,目光坚定。
“你还有我。”
她终于停止了哭泣。
“那我们要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沙漠。”
“好,那我们就一起去沙漠!”
一瞬间她又开始笑得没心没肺。在一张漆黑的脸上,露出了一口白白的牙齿。
“大哥哥,你真好!”
他无奈的看着雪水,顺着她被树枝刮破的衣裳,缓缓的流入身体里。
他脱下青衫,把她裹在衣服里,牵着她的手,在大雪里留下了一深一浅的两串脚印。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夙和。”
“夙和……”
她望着漫天飞落的红梅,和在树林里一路穿行的光线,被点燃的火场,只剩下飘渺而再也无法触及的烟,青烟飞过眼前。
眼前是岁月错落而无法解释的流年…….
流年流转十年,十年的天空又是漫天飞雪,夹带着一片红梅。
飞过慕雪林的眼前,此时他正呆呆的望着天,只一回首,惊觉身后无数簌簌落下的红梅。
他捻下一片于指尖,轻轻的嗅了嗅,掐指一算已在魔炼堂待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