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轮圆月,青文信步而走,在一处荒废已久的亭苑处停下脚步,依着月光,他依稀能看清那牌匾上的字——“别心苑”。“别心?与心别吗?”他嗤笑着,笑自己,难道命运只允他与君别吗?
他在台阶处坐下,拿出别在腰间的玉笛,吹起千年之前,他与她一起吹过的曲,带着幽幽的静与离别的愁。即日她甘愿轮回,他随她而去。他对她说:“只要吹着这首曲子,记忆就不会消散。”她点头应允着,循入轮回,奈何彼岸花承不起她的记忆而全部枯萎。
他望着那片狼籍,知道她的记忆已消散。微风拂过那本有着绝世之美的彼岸花,悠扬出他们曾哼唱的曲。
他便带着千年的记忆轮回转世,成为帝皇之子。拥有一切,却唯独找不到,得不到那让他日夜牵挂的女子。她如消失在尘世,他也曾一度怀疑她是否真的轮回转世。如今她惊鸿而现,却成为他人之妻。良久,他感叹命运弄人。
浅浅的哀伤像微风般拂过却深深痛入骨髓,哀伤传遍一草一木。
“这首曲很好听,可是……”流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可是什么?”他没有回头,反倒绕有兴趣地追问,而后又依着月光擦拭着手中的玉笛。
“这首曲不应该是哀伤的,它本是悠扬静然的,还有……”她略一迟疑。“还有什么?”他紧紧追问。“为何你总是带着一种哀伤。”“我无以回答,我本性如此。”他深叹了一口气。
“那你呢,为何总是波澜不惊,宠辱不顾?”“我?”她轻笑着,顺势靠在了墙上。月光下,她多了一份妩媚。“我是厌恶这深宫,是厌恶夙鸳。”她顺下眼来,看着他的笛子,眼神飘忽不定。
“在深宫中,你定是痛苦的吧。”青文淡淡出口,没有多少怜悯。后宫佳人的起起落落,他早已看惯,问这么一句,只是出于习惯。
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略略地摇头。“难熬,但却不痛苦,因为我在等他的归来。”她早已心属那远方征战的某人,他说过会带她走,他说过会予她一世安好幸福。她取下腰间的半方玉,放在手中摩擦,视若珍宝。
他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这或许便是相濡以沫的伟岸吧。让一个女子,不畏深宫险恶,甘于忍受寂寞。“或许,这一曲便是为你而吹。”清新悠扬的笛声响彻那晚的夜空。
“谢谢你,若不是你,我定不会认得他。”她看向远方的星空,本冷肃竣美的脸变得柔和温馨,浅浅地显出女子的娇羞。
那年他随军南征,她因战乱而颠沛流离。她只是庶出之女,虽美丽动人,却不及紫瑶之倾城。举家迁移中,她与家人走散,她身上并无多少银两,又找不到相识之人。她一袭素衣立于街头,如散落人间的明珠。
军队从街上驰过,掀起令人窒息的风沙。她的发被风吹乱,素衣被尘埃染蚀,她不知所措,毫无办法。而那刹那,有一个男子停下,容貌俊朗,眼眸清明,让她在慌乱中寻到了一丝安慰。
他对着她笑,那笑容的爽朗是她从未见过的。他带她回营,送她回家,却在她要离去的瞬间扼住了她的手腕,拥她入怀。他说:“等我,等我回来娶你为妻。”那字字的柔情荡起了她心中的无限波澜,她点头应允着。
可是后来,他随军北伐,再无音讯。她从最初的焦急担忧变为最后的心灰意冷,又恰被家族所迫而入宫为妃。直至他立下大功,上朝面圣受封之时。他,她又再相遇。他比南征时又成熟了几分。更多了大将之势。她比那时冷漠了些许,大概是看透,是厌烦了宫中的生活。她笑不出,骂不出,只欠身祝贺,离开。
他错愕,从她转身离开的瞬间环住她的腰,低声呢喃着对不起。“我并非食言,并非将你忘记。”他紧紧扼住她的腰,感受她久违的温暖。“等我,等我归来,带你离开。”他的吻轻轻印在她的脸颊,暖暖的,融化她内心所有的坚冰。
她不再怕等,不再怕寻觅无果,只要他心里有她,他的心由那半方墨色的玉为证。她轻轻将那半方玉放于手心,细细摩擦着,浅浅地笑了,宛如他就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