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白令海就已经悄悄地起了床将昨晚上有血迹的衣服和洗过血迹的水处理掉了，当然还有上官红的匕首。上官红醒来的时候白令海已经去了书房，只是吩咐侍女待上官红醒来后将其梳妆打扮好再去叫她，两人好一同去厅堂给祖母敬茶。

“夫人，还是奴婢来吧，大人说您身子不方便……”侍女脸上红红地抢过上官红手中的床单，麻利地收拾起来。上官红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一眼瞥过那床单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是昨晚从白令海的伤口流出来的。上官红无奈地笑了下，心想敢情这侍女把那血迹当成了……

几位侍女帮上官红穿戴好，便扶着她出了新房门，正巧白令海刚从书房出来，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很快又避开了去。当然，两人此时的心境是不同的，昨晚上被上官红用匕首那么一划，白令海不仅觉得自己被划伤了皮肉，更多的是心也被划的血淋淋的，虽说喝醉了，但疼痛却被狠狠地记了下来，此时白令海除了一脸阴郁，便还是一脸阴郁了。而上官红则是对白令海既有愧疚之意又有愤恨之感，恨的是白令海不守信用竟然如此放肆地侵犯了她，愧疚的自然就是那一刀了。

不过白令海好歹还是喜欢着上官红的，虽然对于昨晚上的事情他着实有些不快，但也只能自己憋屈在心里，这会儿大清早的看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上官红，白令海还是一撇满脸的阴郁，立马扯出一张难看的笑脸说道：“娘……娘子，昨晚睡的可好？”

“嗯，挺好的。”上官红淡淡回道，出奇地没有驳回白令海的那一声“娘子”，兴许是因为愧疚，兴许是因为有侍女在。

“哦……那就好……我们，去敬茶吧，祖母在等着呢。”说罢，白令海迅速的转过身不再去看上官红，很显然，他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

见白令海这个样子，上官红心里明白自己肯定是狠狠地伤害了白令海，但又碍于面子高傲地不情愿去关心，千万思绪化作一句“走吧”，两人便一起走到了厅堂。霍老太太已经坐在上位上等着了，小丫头萍萍在一旁服侍着。不过看霍老太太的表情，好像并不是那么开心似的。

“外婆，我们来给您请安了。”说着，白令海便轻拉着上官红一同跪在了霍老太太面前的蒲团上，可霍老太太看都不看上官红一眼。一直守候在一旁的侍女端上茶水，白令海笑了，发自内心地对自己祖母敬爱的笑，他端起一杯茶递给霍老太太：“外婆，您喝茶。”霍老太太笑盈盈地接过，非常认真地品了一口，还不忘回味一下，然后才说：“我外孙真乖，来，这是外婆给你的。”

白令海收下了霍老太太给他的红色信封，道了声“谢谢祖母”便示意侍女将另一杯茶让上官红奉上。上官红学着白令海方才的模样恭敬地端起茶杯向霍老太太递去，乖巧地说道：“外婆喝茶。”

“哼，你以为你有资格叫老朽一声外婆吗？”霍老太太并未将茶接过来，反是伸手一扬，茶杯在众人的错愕中“嘭”地一声摔破在地上。

“外婆您这是做什么？”白令海下意识地想要维护起上官红来。

“我要做什么？哼，你问问你娶的不要脸的好媳妇儿她到底想要做什么！”霍老太太满声鄙夷地白了上官红一眼。

上官红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好好的想要敬个茶却被人一巴掌打翻了去，上官红骨子里那点大小姐脾气立马就上来了，不顾白令海的面子起身指着霍老太太的鼻子便骂道：“你个老太太是不是年龄大了脑子出问题了？本小姐好心好意敬你一声外婆还给你端茶喝你不要也就算了，居然还骂我，到底是我不要脸还是你这个老太婆不要脸？不要以为你是白令海的祖母你就耀武扬威了，我告诉你，本小姐不吃你这一套！”

“你……”霍老太太气结，一时间竟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出也不是进也不是，她刚想起身回骂上官红，却一个头晕又坐了回去。一旁的萍萍慌忙地拍打着霍老太太的后背为其顺气，白令海也马上起了身紧张地从侍女手中夺过茶水让霍老太太慢慢喝下去。见霍老太太被气成这样，白令海忍不住了，转头竟然对上官红咆哮起来：

“说你不要脸你就真那么不要脸吗？！”咆哮完便不再去理会上官红，白令海手脚忙乱地同萍萍一起拍打着霍老太太的后背并不停道歉安慰着。

上官红没有想到白令海竟然会骂自己，这半年来，和白令海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上官红看多了白令海对自己的好，以前无论自己如何咒骂或者讽刺白令海，他也从来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未见有任何不满。可如今面对白令海对自己突然的愤怒，上官红心里更加委屈，眼泪哗哗地便落了下来，于是她就那么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让人看了甚是心疼。

而对于白令海来说，祖母就是天，无论旁人怎样侮辱自己践踏自己，白令海都可以忍，但唯独忍不了的就是看见祖母受欺辱。祖母又当爹又扮娘地养育了白令海十年，付出的远远是常人的数十倍，就算生活条件再艰辛，但因为白令海一句“我想读书”，祖母便拼了命地去想尽一切办法满足白令海，为了让白令海每天有饭吃，她可以挑木柴到几公里外的县城里去换几个铜钱，然后买了白令海最喜欢吃的烧饼，而自己宁可饿一天；为了保证白令海能读到更多书，她便挨家挨户地祈求别人将破书旧书施舍给自己，村里祈求完了便去隔壁村，隔壁村没有，便去县城的私塾周边看看有没有废弃的书物。还有很多很多，祖母做的一切都是无法估量的。这是用一辈子也无法偿还的恩情，已经超越了血缘。

好不容易霍老太太才缓过一口气来，喝下白令海递过来的茶水，没等白令海问出“外婆你怎么样了”，霍老太太把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拍，对着上官红就回骂道：

“什么本小姐不本小姐的，你以为你还是那个被奸臣贪官所宠爱着的千金大小姐吗？你莫欺老朽是从乡下来的不知道国家法度，但老朽可是知道，若不是我这善良的孙儿把你接纳了进府，怎容你有如今安逸的生活，没有我孙儿，你的清白早就失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还敢在这里跟我嚣张！”说完，霍老太太喘了一口气，接着又骂道：

“老朽只是说你不要脸已经是抬举你了，昨日好好的婚礼，若不是你那般有失体统的样子，我白家怎么会这么丢人！我孙儿要娶你，那是喜欢你，而不是放纵你！你自己不知廉耻那是你自己的事，不要连累我孙儿，你让我孙儿套上无用的骂名，今日老朽在此把你休了撵出白府也不为过！你少在这儿给我装出一副大小姐的样子，就凭昨天那事儿，你也不过只有一个做妾的资格，还想当正室？妄想！你那茶我不会喝，留着你自个儿喝吧！”

霍老太太骂得激动了，又一口气噎在了喉咙里，萍萍连忙帮着拍打着后背，白令海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看看霍老太太，又看看跪在地上哭的天花乱坠的上官红，内心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保持了中立的态度。

上官红自知理亏，并没有去接霍老太太的骂话，只是一字一句的听着，全都记在了心里。她本来以为白令海会帮自己说几句，可是白令海却任由霍老太太骂着，丝毫没有想要袒护自己的意思。除了哭，上官红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方才霍老太太的一番话正点出了她心里最不敢面对的事情，那便是自己寄人篱下的事实。

不多会儿，霍老太太终于又缓过气来，她瞥了上官红一眼，没再说什么，“哼”了一声便让萍萍扶自己去吃早饭了。萍萍扶着霍老太太经过上官红的身边，看着上官红这般可怜楚楚的模样儿，想要对她说句话，可是却欲言又止，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继续扶着老太太离开了厅堂。

霍老太太虽然是离开了，可是堂中侍候着的侍女们却不敢上前去扶起上官红，白令海叹了一口气，蹲在上官红面前轻轻地擦去上官红脸上的泪水，却没有想要扶她起来的意思。深深地看了上官红一眼，白令海才起身向厅堂外走去。

“扶夫人回房间好好照顾她，把早膳端到房间里去。”快到门口时，白令海转头对厅堂里的侍女说道。

侍女们连忙扶起跪在地上的上官红，因为跪得久，再加上没吃早饭，上官红起来的时候一阵头晕差点栽倒了下去，好在有侍女扶着，才没有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