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赶考
第一章 赶考

正中烈日,市井叫卖声奄奄息息毫无生气,行人亦无心再去顾视琳琅满目的商货,只是急忙地赶回了家去来逃避这头顶上的焦阳。

白书生此时已是口唇干涩无力再叫卖,站了一上午喊了一上午却没有卖出去一份书画,行人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于是他颓唐地站在破旧的摊位边双眼无神地数着经过的一辆辆马车,即使是额头上的汗滑倒了鼻尖上也无心去抹去。太阳越升越高一直到了白书生的头顶上,地上的人影也像是怕了热般地缩成了团,这使得白书生看起来焉巴极了。

“想想我寒窗苦读十年却落得如今连字画都卖不出去,这教我如何生计?作孽、作孽啊!”在数完第十七辆马车后,白书生终于忍不住崩溃起来,他抓起破摊位上的书画不加思想便一股脑儿地塞进了一旁的背篮里也不去管那些字画是否有被抓破的地方,然后神经兮兮地用力踢了踢面前的破摊位便转身长扬而去。不消几步,但听身后“咔”、“啪——啪”几声,脆弱的木质破摊位瞬间坍塌。“这、这……天要亡我!教我从何生计!!”白书生仰天长啸……这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又将开始,家境潦倒的读书人忙着四下里筹借盘缠上京赶考;世族阔绰的达官贵人则优哉游哉地随意装起一箱白花花的银子抬去监考官员的宅府里,然后堆起满脸儒雅的笑容双手抱拳其拱手道:“小侄此去赴考,还望大人多多关照、多多关照啊!”于是这中举名额早已暗暗下定。

话说三个月前,白书生早已从家乡出发进京赶考,赶了七十多天的路,眼看还有几百里便到京城关外了,可却在树林中被贼人抢了身上为数不多的盘缠,白书生那个叫欲哭无泪啊,没法儿,只得心灰意冷地往树林外几公里的小城镇走去再想办法了。于是他就这么狼狈的到了距京城还有四五天路程的小城里卖起了字画,然而这一卖就是十多天,换回来的银两连温饱都不能解决,何谈赶路盘缠!每天住的地方也只是前往京城方向上的郊外的一座被荒废了的小城隍庙,买不起馒头来填饱肚子的时候,白书生就会在城隍庙附近找找有什么可以食用的野菜——尽管为数不多的野菜渐渐地被挖光了。

兴许是长时间没有进食较为正常的食物,白书生此时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俨然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他用着若有若无的声音叫卖了起来,没喊几声便鬼使神差地往路中间走去。

“啊!你想干嘛!?”

“我……对……对不……”

白书生只觉得像是撞在了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上,还没等他结结巴巴道歉完,“啪!”便顿觉自己的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原本就有些晕乎乎的脑袋现在已经开始冒星星了,白书生疑惑地抬头一看,嚯!好一大美女!白书生正准备开口解释些什么,美女却怒嗔一声便转身长扬而去,只留下一个华丽丽的背影给还有些痴呆的白书生。这些许是位大户人家的千金,瞧这衣裳,绸罗锦缎的好生价值不菲!白书生摸了摸方才被打过的左脸头脑清醒了些,可心里却开始极度不平衡了起来,要知道,他这连饭都吃不饱呢!

太阳又升起了些,路上的人也越加的少了,连马车也只有稀稀疏疏的几辆驶过。白书生背起装满了字画的竹篮慢吞吞地想城隍庙走着,尽管心里很像加快脚步,但实在是太饿了双脚不好使,没力!“再这么耽搁下去也不是办法,要是因为这一点盘缠的事儿就耽误了考试,那我岂不是悔恨终身?想想我寒窗苦读十年……”被打了一巴掌的白书生此时异常清醒,想想自己在此地停滞十余天就为了个盘缠,结果连饭都吃不上真是愚蠢,还不如一路走一路挖野菜吃。想罢,白书生抬起脚便向京城方向走去,可这还没走几步,“咕……”的一声肚子却羞涩地响了。“唉,还是想办法吃饱了再赶路罢。”

街道熙熙攘攘繁华似锦,各色麻布衣衫的穿着者都好奇地瞪大了眼看着眼前这偌大的城市,这样的一群人的脸上几乎都被兴奋抹上了潮红,唯独……穿着青灰色麻布衣的白书生面色苍白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突然,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转身面向刚刚走过的城门口,缓缓、缓缓地抬起头,大喊:“小生历经千辛万苦、重重险阻,终于到京城啦!”喊完之后,白书生像是被打了鸡血般异常兴奋且信心满满地向报考的地方走去。这时,两位书生模样的人向白书生迎面走来,但听其中一人松了一口气对自己的同伴说道:“幸得上天眷顾,若是我晚来一个时辰,这十年寒窗可就是打水漂儿了,这不,衙门刚揭下科举通告……”白书生那个叫欲哭无泪啊,来不及思考、顾不得旁人的惊异便火速朝衙门门口跑去,待他到达衙门时,果不其然,榜文已经被揭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通告考生报到时间结束的榜文。白书生顿感一种五雷轰顶的痛楚,突然他像发了疯似得冲向衙门门前伸出苍白的手用力敲打起来,嚎啕大哭道:“让小生考试,啊……啊!让小生考试!”很快,衙门门口便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被围得水泄不通,人们不停地议论着。不消片刻,衙门大门开了,一个凶神恶煞的衙役抬起他粗壮的腿狠狠地赏了白书生一脚,怒吼道:“自己来迟了还死皮赖脸地来衙门门口闹事,你想死是不是?小心小爷我一脚送你去见阎王!”话说这一脚正中白书生的心口,再加上白书生多日赶路途中仅以路边野菜为食根本无法抵挡这一脚的威力,于是立马昏厥了过去。顷刻之后,白书生奄奄一息地醒来,望着即将关上的衙门大门,弱弱地说了句:“大人行行好,就算不让我考试,至少也得让我吃口饭吧,我在路上被劫了……”

白书生拿着两个有些发黄的馒头像乞丐似的随意坐在道路边,道路对面是朝廷花钱为考生准备的住所。“想想我寒窗苦读十年,唉,寒窗十年呐!”大叹一声后,白书生只得无奈地低下头开始啃起手中的馒头来。

“小兄弟,你寒窗十年怎么了?”一个温厚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把正在专心啃手中馒头的白书生吓得不轻,于是一大口没来得及嚼烂的馒头就这么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面,吐也吐不出来吞也吞不下去。白书生被卡得双眼鼓得浑圆,脸也涨的通红,他便是以这个能吓得死鬼的样子望向了身旁的人。嚯!好一个有钱的大老爷,身后还跟着一个贼眉鼠眼但却充满警惕的随从与几个看上去官职更小的跟班。看着白书生这么样子,大老爷“呵呵”一声便让随从不知从哪端来一杯水给白书生喝了下去。少顷,白书生终于缓了一口气,他正准备开口说谢谢,却被大老爷的话抢了去:“小兄弟,刚刚听你一直在叹寒窗十年,你寒窗十年怎么啦?”不问还不要紧,可这一问还真是戳到了白书生的痛楚,他红了红眼,挤出几滴眼泪便要开始说,却又被大老爷的话拦了下来,但见大老爷稍微转了一下身,对着身边的随从说:

“拿纸拿笔,记下来。”

随后转过头给了白书生一个继续的眼神示意。白书生重新调整了一下情绪,再次挤出了几滴眼泪抓起大老爷的收缓缓道:

“想想我寒窗苦读十年啊!却因为晚到京城而没能赶上报考时间失去了考试机会。都是那该死的劫匪在路上劫去了我的盘缠害我一路只能以挖野菜为食晚上只能谁在野兽出没的山林里情况好点也只是能睡在不遮风雨的城隍庙里!想想我寒窗苦读十年啊,字画卖不出去,盘缠凑不出来,好不容易若似苟且偷生般地到了京城却落得如此地步!更可气的是那上官老爷,只用一箱白花花的银子便为自己的侄儿把那考官买通了去,好端端的一个功名就这么落入了奸人的手中。可气,可气啊!”

噼里啪啦一口气带鼻涕带眼泪地诉完一大堆苦水,白书生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咽了几口口水准备继续说下去,“想”字还没出口就被 大老爷好不容易抽出来的手给打断了,于是“想想我寒窗苦读十年”这句话就这么硬生生地被白书生吞了回去。

“你说那上官大人是怎么回事?买功名又是怎么回事?”大老爷皱了皱眉头向白书生问道。

“哦,你说那个上官大人啊。”白书生停顿了一下,幽幽地看了大老爷一眼,又继续道:“唉!想想我寒窗苦读十年,竟然还比不过那白花花的一箱银子!我听说啊,那上官大人是聊城的太守,聊城也就是我被劫后被迫停留下来的那个小城镇,他贪财无数搜刮民脂,前些个月,科举考试榜文一下他就立马向监考官送去了一箱白花花的银子给自己的侄儿买一个功名。我可是连赶路盘缠都没有那该死的贪官居然就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摔一箱银子出去!想想我寒……”大老爷挥了挥手阻止了白书生即将蹦出的话。“都记下了吗?”他问随从。“小的这就下令去彻查此事。”

随从卑微地弯了弯要便后退着离开了大老爷身边。大老爷点了一下头,继而又对满脸疑惑的白书生说道:“小兄弟,可否将你的文章给老夫阅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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