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说,青刀在,天下无刀。
市集里那些悲哀的怨毒的情绪,通过人们的脚底,横贯在彼此中间,连成浩大的河流,将人们画地为牢。许多蹩脚的剑士,以为自己就像一个深藏功与名,却背着绝代宝剑的剑客,穿梭在黑夜。
可惜,一不留神儿,油尽灯枯,身死道消。
这就是江湖。
剑客们要拿人头换烧刀子换荣华富贵,就必须干些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活计,杀人。战乱年间,一个白面馒头就要得了一条人命,多的是草菅人命的走狗之辈。如今天下太平已久,想寻思着报仇杀人,没好的价钱,刀手们是懒得掏刀的。
早晨,不是酒肆的热闹时候。再加上今天日子特殊,只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常客。
江湖上大大小小的信息就从这些大大小小的酒馆中中传进传出,至于传出消息的人还有没那个机会回来,就是后话了。
彼时苏红娘秀手轻轻捏着银刀修指甲,“咔咔”的声音在早晨不太热闹的酒馆里显得有些突兀。
粉黛十分,眉宇如画。当然,最美的还是烈火红唇,因为它轻微沾了点酒。十根小指宛若剔透葱根,尽染窦丹,勾得人心猿意马。一裘金狐纹莎袍下,曼妙的身子犹如一条勾魂夺魄的水蛇,懒懒地舒展在柜台前。
背地不知多少人觊觎她的美色,巴不得月黑风高之时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不过,这些人要么断了手脚,要么已经死了。
就连在她酒馆里打杂的小厮,都能干净利落地剁下霸王客的舌头,提一个盘虬大汉就像拎一只小鸡。现在,敢在红娘店里白吃白喝的都是一些不懂行的外来户,江城本地再大的主顾,在她面前,都要恭恭敬敬地尊一句红娘。
昨夜熬得太晚,苏红娘有些倦了,幽幽的龙涎香将一裘红衣绕的如坠山庐晨间,美人披了袍,悠然春睡。
谁都没有注意到,酒肆中悄悄来了一个人,一个高大的邋遢汉子,下巴的青茬也不知道多久没打理。看着苏红娘的媚态,一脸神往,眼神恍惚。
高大男子就那么痴了,手颤颤巍巍地伸向苏红娘的脸,直到早已转醒的苏红娘把冷厉的锋刃抵在了他的喉结,他才悻悻地缩回了手。
“奴家可不是夜秦淮里头那些当红的姑娘,可不怎么待见公子的这等下作行径。”苏红娘神色冷淡,不咸不淡地说道。
这男子为避免尴尬地咳嗽了两下,一张老脸涨出微红,被一语道破心里的鬼祟。这男子仔细看来,朗目若星,若丢掉这身邋遢的行头,刮掉胡须,定是当世一等一的美男子。
盯着红娘,连两道浓而狭长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
许久,才道:
“这些年,你好么?”
苏红娘哂笑道:
“仰慕公子的人无数,何必来勾搭我这样的残花败柳?”
“当初是我不对。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练刀,谁来告诉我,我能怎么练?”
高大男子神色痛苦,紧紧地蹙起了眉。
他想起梦中那青青的雨巷,佳人撑着油纸伞,散发着丁香花般的气息。
情不自禁地朝红娘伸出了手,想触摸那细嫩的脸庞。
下一瞬,雕着锦绣鸳鸯纹的冰冷刀锋,抵住了男子的下巴。
冰冷的触感,带着那些痛苦的回忆,扼住了他的心脏,那是让他醒不过来的痛苦噩梦。
刀的刀柄,稳稳地握在红娘手中。
“碰到我,就杀了你。”苏红娘一字一顿地说。
酒肆里的众人早已被热闹惊动,一个二个,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众人仿佛看到了男子头破血流的场面.....
然而——
苏红娘无力地放下了刀,仿佛一时间苍老了十岁。
高大男子退后几步,摇摇晃晃。
失魂落魄地,朝着门外走了出去,泪流满面。
和老板娘十分熟络地的小二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
“老板娘,这位公子,是熟人么?”
苏红娘幽幽叹了口气,语气冷淡地道,
“不相识。”
她慢慢地走进幽深处,进入厢房。
想起高大青年,习惯性地拿出了铜镜看妆容,另一手紧紧地捂住了双唇,哭着笑了起来:
“我真的,真的老了啊。”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大檐跋扈,天下之大,尽收眼别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到是一直有传说,有仙人,驾鹤西来。
一时间,江城局势风雨飘摇。
竟是万人空巷!
无数人拥挤着朝别鹤楼涌去。
正午子时,烈日当空。
别鹤楼中终于踏进了第一人。
一个中年文士在楼里,找了个临窗位置坐下。从破旧青衫里掏出劣质茶壶,对着壶口,直接咕咕地喝了起来。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天下九大至强,决战别鹤楼!!
无人留意的偏僻街巷。
落魄男子拎着一把秋水般的青色长刀,披头散发,宛若疯魔!
朝着别鹤楼,
一步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