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外天人交战，庙里的两位活宝也无法安之若素。

小和尚摸着秃瓢，抓啊抓啊抓，却怎么也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唯一剩下的理智告诉他：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外面的交战不是他能插手的。

双手十合拧住脸，头颅颤抖着贴在胸口，无数灰尘簌簌地落在身上，想起老和尚时常告诉自己的偈言，两行清泪，

”老僧因诗名，因诗穷。遇水而成，遇火而止。你要是终有一天，看到我在火光之中与人交战，逃。“小和尚看着老和尚难得认真的皱菊花脸，几晌无言。

小和尚经常纳闷地反驳老秃瓢，

”师傅，你说我们这和尚吃不吃得肉，喝不喝得酒。“2

老和尚咧嘴憨笑到，”吃得吃的。“

”师傅师傅，你说这和尚脑袋，摸不摸不得？“

老和尚不假思索，”摸不得摸不得。“

"师傅师傅，这书上怎么说只有犁田犁死的牛，没有犁田犁死的牛。"

老和尚不明就里，大手一挥，把书摸过来一看，《金瓶儿之房中秘式》。

老脸儿终归是臊红了。

所以小和尚眼里老僧大抵是算不得什么高僧的，问他这样，他说弄得弄得，问他那样，他说弄不得弄不得，甚至小和尚有时候都怀疑他知不知道自己弄得还是弄不得。

确是算不得高僧。

十年前，偌大一座东临城。茫茫人海，火光冲天。

一个狂放恣意的青衣书生，一手拎着黄酒，朝着东临走来。

家巷无人，无数怨魂野鬼被他一只手生生镇压。

肤如雪晕，唇若朱涂，一个脸儿，恰像羊脂白玉碾成的。眉心一抹血红，越发衬托着浊世佳公子，宛若凡尘的谪仙！

他比世间绝大多数人要信佛礼禅，他诗书礼乐天下无二，他举手投足能让所有的青楼女子心生荡漾，他有足够的理由去破去恨去杀，心中有何愧疚。

直到乱火中，始作俑者的他，没有看到对他冲杀过来的贪狼血甲，更遑论劳什子王侯将相，劳什子万世秦皇!

只看到废屋下弃婴泫然欲泣，却被烟熏得流不出泪来，生命危在旦夕。他终于发现，读了一辈子圣贤诗书，却欠下了一辈子还不了的孽债。

无论如何如何以什么发动叛乱，生灵涂炭的局面，都是由他一手造成。

这终归是自己造下的孽啊。

人，得自个儿成全自个儿。

平时只有双行泪，半为苍生半美人！

窸窸窣窣，黄枭以刀削发，长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