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岳嘴角的弧度迅速的消失。沈玉宁偷偷抬眼看着他神色一丝一毫的变化。

许久，傅岳沉着脸，说：“除了这个，朕都可以答应你。”

不容她再分辩，傅岳一拂袖子，负着手离开。他生气了。沈玉宁非常肯定。早知道他会生气，但她仍然要说。这些话迟早她都是要说给傅岳听的，

“为什么要说这些？”沈霖从房梁上跳下来，问道。

沈玉宁匆匆跑到门口，确认周围没人之后才关上门，半是责怪地说：“秋痕就在这附近，你也不怕被看见。”

“看见又怎样。他正是用人之际，不敢拿我怎样。再者，我既然来见你，自然已经处理好了。你不相信我吗？”沈霖话里带着刺，轻蔑地说。

沈玉宁觉得沈霖这火气来得莫名其妙。她不过是和傅岳说了几句话的功夫，他就成这样了：“当然不是。霖，我是担心他对你我起疑心。这里毕竟是后宫，人多口杂，不得不防啊。秋痕虽是近身伺候我的，可她不能完全信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沈霖也知道自己的语气重了。可他听到傅岳话里透着的宠溺，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现身的冲动。“那你也不该和他说那些推心置腹的话。他对你有意思，你不会看不出来。”

大哥该不是吃醋了吧。沈玉宁看着沈霖眉心紧锁，抿着嘴的样子，一下子明白。笑谑道：“这里吃的好住的好，人也好。我看我再住上十天半个月也不错。你意下如何？”

“也不知道是哪个才说看这四方的天不舒服，想出宫来着。她在哪儿呆着，和我有什么关系。”沈霖盯着桌子上的珐琅彩瓶，别扭地说。

沈玉宁看他像是真的生气了，走到他身前，挡住沈霖的视线，说：“我开玩笑的。那些话是我的真心话，但我只是想让皇上放我出宫罢了。他是否真的让我走不重要，只要我告诉他我的态度，不怕没有他放弃的那天。”

她看着沈霖深邃的双眼，声音如轻柔而细腻的羽毛：“有一个长在相府的小女孩，她从小最开心的时候，不是一开口所有人都听她的话，而是和她的哥哥瞒过家丁跑到街上。她愿意把自己的手交给他，什么都不买，只是闲逛。她14岁的生日宴上，京城几乎所有有背景的公子都来了，送给她各种稀奇的珍宝，可她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的哥哥。那架他送给她的琴一直被她像宝贝似的珍藏着。她知道那是他亲手做的。其实无论他送的是什么，她都会好好珍惜。她在想，那个人，是世上最完美的人。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配不上他。”

说着，沈玉宁拉着沈霖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口上：“那时候，她把那个人放在她眼里。而现在，这里，她把他刻在这个不断跳动着的地方。霖，我从来没说过，从我懂事起，偌大的相府只有你护着我。你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的全部。”

“宁儿，别说了。我都知道。”沈霖抱着她，一只手按着她的头，说：“你的心意，我早知道。我不愿回应，只因为我不想把洁白的你拖进黑暗的泥潭。只要有我一个人不干净就够了。你不一样。你该是那样的天真无忧。我怎么舍得让你为我担心难过呢。”

沈玉宁张了张嘴，又合上。这时候，什么话都比不上享受这份难得的平静。远离人间喧嚣，没有追名逐利，唯有心意相通，安然恬静。

几星寒鸦的鸣叫回荡在空旷大殿里，一对璧人阖上眼帘，头抵着头，心贴着心，十指紧扣。手掌心的温度悄然流入心田，暖到心窝。烧得通明的烛火把那互相依偎着的两人的纤瘦身影打在他们身后闪烁着七彩光芒的琉璃屏风上。

这一刻，沈玉宁想：所谓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大抵便是如此吧。

在红烛爆出火花让她猛然睁眼的同时，沈霖柔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另一半的故事，还想听吗？”

“想。”

“啊……”沈玉宁一声惊呼，马上噤声，环住沈霖的脖子。沈霖抱着她走到床边，一边替她更衣，一边说道：“暗火堂是和永安国的建立一起出现的。它最开始，并不是江湖帮派，而是作为傅家暗地里的一把刀，除掉所有可能威胁到傅家王朝的人。也正是因此，历任暗火堂堂主从没有超过四十岁的，甚至很多连子嗣也未曾留下。这种状况很快扩大到核心成员。很快，连暗火堂里最普通的人也常常不及二十就牺牲了。

昊帝时，凤梧接手暗火堂，成为新一任的堂主。死伤的人数下降了很多。大家只当是皇上顾及到凤梧国师的身份，需要他们的地方少了。直到凤梧突然消失，暗火堂的总部出现他的一封书信，大家才直到是他以一己之力接下了本该三人完成的任务。他退隐，只因为他中了无解之毒，无法再拿剑。暗火堂历任堂主的武功在江湖上都是数一数二的。自第一任堂主创立无影剑法后，这套剑法成为暗火堂的镇教之宝。而凤梧将这套剑法创新修改，威力更胜。世人只知道凤洛的剑法天下第一，却不知他的剑法是从凤梧那里学来的。凤洛比之凤梧，尚不及十之五六。

一个剑法无敌的人拿不起剑还不如杀了他。当有人在十里桃花林见过凤梧的消息传到暗火堂的时候，大家都决定不去看他。还有什么比再次勾起最难过的回忆更让人伤心的呢。为了纪念凤梧，下一任堂主决定改姓凤。这一传统也流传了下来。其实，也只有两代而已。凤彰、凤洛。凤梧离开后，暗火堂又恢复了死死伤伤的原状。此时的暗火堂，不断吸纳武功高强之人，原意是减少死伤的人数，却陷入皇家既依靠又时时提防的境地。在两边夹击中，凤洛选择反抗。他想让暗火堂脱离傅家的控制，而因此丢了性命。”

“既然暗火堂的堂主那么厉害，为什么还要听命于傅家呢？”沈玉宁不解。他们大可以反了，为什么甘愿低声下气为别人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