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妖冶而决绝的梦
第七十四章:妖冶而决绝的梦

“宁儿,不要。我不该让你嫁给她的。你们还没有成婚,我们私奔吧。我们离开这里,逃到一个不会有人找到的地方。我们像一对普通的农夫,我种田,你织布,好吗。”他紧紧地攥住她的胳膊,说什么也不肯放开,用不曾有过的卑微祈求着她。一直都是他错了。

沈玉宁头戴十支飞燕金钗,镶有三颗圆润的珍珠,皆为稀世珍品。耳戴镂金灯笼耳环,缀有一尺珍珠流苏从耳畔落到两肩。身穿桃红色笼纱长裙,裙摆拖地足有十尺。腰间系一根苏绣红牡丹金线描边的腰带,脚踩织龙凤呈祥纹绣花鞋。衣袖皆用银线细密地匝了一圈,衣裙上用暗红色的细线绣有七片祥云及凤凰图腾。整套衣裙只有红、金、银三色,搭配眉间一点朱砂及浓妆装饰的大红色薄唇,显得娇艳动人。贴身的长裙完美地勾勒出她的身姿,比丹青上的模样有过之而无不及。

“晚了,大哥。我们有那么多的机会,你都放弃了。是你亲手把我推给他。怎么你现在说后悔了?可是我不能抛弃现在的生活。这里有我的家人,有我的朋友,有我的一切。在你实现你的雄心壮志的时候,你有顾及过我的感受吗?我曾经满心满意都是你,我为你做一切你希望的事只为了看到你的一个微笑,得到一句你的夸赞,为你的目光能有片刻留在我身上。那也只是曾经罢了。大哥,爱情再坚固,也禁不住一次次的伤害。我这颗心里只有你,也只没有你。你要的爱,太沉重,我给不起!如果你还爱我,就请你放手!”

她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他喊着她的名字,追过去,然而无论他跑得多快,都和她差着一段距离。能清晰地看到她长裙上的花纹,能闻到她发丝散在空中后留下的清香,却够不到她。他无法碰到她的哪怕一根发丝。

夜已深了。秋风起,不断地有梅花的花瓣飘过来,落到她的发梢和衣皱上。深红色的梅花在桃红色的衣料上,就像是一点一点滋生出妖冶的气息。

花瓣,越来越多,她的身影,越来越浅,渐渐地和夜色融为一体。只是长长的一条宫道,没有转弯,没有尽头,她就那样无声无息却又绚烂到极致地从他的视线中消失。

他摸上自己湿润的脸颊,轻轻一舔,好咸。他哭了,为了她,他哭了。沈霖在空无一人的青石板路上呼唤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直到声嘶力竭,直到再也发不出声音,最后无力地靠在红墙上。从深夜到日出,再到日落的黄昏打在他脚下。来来往往的宫人从他面前匆匆走过,却似他不存在一般,没有人的视线转向他所在的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心痛得发狂,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突然被剥离。

沈霖猛地惊醒,心狂乱地跳动不已。

还好,那只是一个梦。沈霖一手撑着头,有些庆幸,更多的是后怕。那个梦那么真实。他还记得宁儿越走越远时,心被撕裂的痛苦,还记得她一身桃红色的长裙和头戴的十支金钗。

十支金钗,是贵妃的仪制。难道说,他亲手把宁儿送进了皇宫?不,这不可能。一定是他太紧张了,才会有这样的梦。

“大哥醒了。”左辉青推门进来,见沈霖盘腿坐在床上,说道。

“嗯,外面有什么情况吗?”沈霖揉着太阳穴,问道。只是一个梦罢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在意。

“没事,只是疾风好像受了惊吓,一直很躁动,不管谁过去都被踢伤。兄弟们都不敢靠近它。”左辉青想了一下,说道。

“我去看看。”沈霖用力地握紧拳头。手心的刺痛让他彻底清醒,恢复成那个心思缜密的沈霖

远远的,他就看见疾风靠着栅栏,时不时用马蹄刨地,十分不安分,弄得满身都是雪。

“疾风。”沈霖的手梳理着它背上的长毛,看到左辉青恨不得退到三丈之外的样子,微微蹙眉。疾风一向是很温顺的,什么原因让阿青那么怕它?

知道主人过来,疾风把头靠在沈霖身上,亲昵地蹭着。低低哀嚎一声。

蓦地,沈霖觉得手上一湿,沿着向下摸去,疾风的右侧竟然有一道一掌长的伤口。棕色的鬓毛遮住了伤,沈霖自责地轻轻拍着它的背,安慰它。是他疏忽了。疾风这么反常,他早该想到是它受伤了。没想到他和庆太子交手的时候,还是让它伤到了。

“阿青,还有酒吗?”沈霖看着远处伸长脖子张望,想走又不敢走的左辉青问道。

“有。”左辉青如获大赦一般飞似的跑走,没多会儿手里拿着一坛酒回来了。

在见到听到左辉青的脚步声之前,沈霖已经闻到酒香。十里醉,宫中的御酒,寻常王爷府上也没有。这便是冷月的厉害了,用和十里醉酒香类似的槐酒替换了十坛十里醉。这次带了三坛过来。

若是这时候沈玉宁知道他要用这么名贵的酒给疾风处理伤口,一定会从他手里抢过来,当做宝贝收好,准备回京卖个好价钱。

沈霖就是沈霖。在他眼里虽然是觉得十里醉很好喝,而且有些上瘾,但是用这酒清理疾风的伤,他是眼也不眨一下,在左辉青眼珠快瞪出来的注视下,脸不红心不跳地用了半坛。看着手里剩下的一半,想了一下,丢给左辉青,说:“赏你了。”

“谢谢大哥。”左辉青仰头一口气灌了下去,甚是满足。他知道大哥有几坛好酒,从到天山起就一直惦记着。虽然那一半给疾风用了,他也不在意自己和一匹马地位相等。

“瞧你那副模样,一口酒就满足成这样。等回到京城我带你见见市面。比这好的多了。”沈霖见左辉青又是抿嘴又是闭眼的略带奚落地说。

“大哥说定了,不能反悔啊。”左辉青急着确认道。

沈霖无奈地说:“反悔了你是我哥,好不好。”这个左辉青,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打仗没话说,生活中却出处要他照顾。

“大哥,咱们上次来天山,是三年前了吧。”左辉青忽然转了话题,说道。

“是啊,一晃三年过去了。三年前我第一次见你,你还因为受伤了哭得稀里哗啦的。”沈霖想到三年前两人初见时的场景,感慨道。

左辉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那是我第一次上战场,多亏了大哥的照顾。”

“三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你用了三年就从正八品升到正四品,是你自己争气。”三年前,他也只个单纯的孩子,只想着为国效力,做一个好哥哥,好儿子,好臣子。如今,他不是她称职的哥哥,不是他的儿子,也不是一个忠诚的臣子。他再次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国家一战,是为自己复仇。想来都觉得可笑。他用三年,亲手毁了自己十几年的安稳人生。

“对了,月那边还没有消息吗?”沈霖强迫自己不再往下想,问道。

“没有。吴乐带了两千人过去,但是信上没说冷...公子那边的情况。”左辉青想了一下,用了公子这么个称呼。冷月在军中没有官位,纯是一介布衣,可又是沈霖的朋友,手里还有几千个人,地位确实有些尴尬。

之前为了偷袭,怕鸽子的叫声打草惊蛇,他提前把信鸽都放了,现在没办法联系上冷月。沈霖在找冷月和回营地之间抉择了一下,还是决定回营。

“整顿一下,准备回营。”沈霖正色说道。

“大哥,你骑我的马吧,我走着。”左辉青牵着他的马,阻止沈霖骑上疾风。

“怎么了?”沈霖问。

“疾风不是受伤了吗?青知道大哥把疾风视若瑰宝。”左辉青的话只说了一半。他知道大哥不忍心让受伤了的疾风再劳累。沈霖是一军主将,这种事只有他先开口。

左辉青只猜对了沈霖一半的心思。听到沈霖的一声呵斥:“胡闹什么。再宝贝也不过是一匹马,怎么能和弟兄们的命相提并论。不用废话了。”说完,沈霖翻身上马,在前面领着几千人回去。

千丈崖离氐人国很近,现在仍然不能保证不会有敌军追上来。真的碰上,骑马比不骑马活下来的几率大多了。他是心疼疾风,但是他不会这么不顾大局,拿别人的命开玩笑。

走到云凌峰,沈霖示意停下,一个人驾马向前走了一段。他刚刚好像听到什么,像是马群的嘶鸣,听得不真切。

“阿青。”沈霖叫来左辉青,问:“从莲峰到这里最近的路是什么?”

“走西边的月熙涧,顺着山脚就是了。”

对啊。如果是冷月的人,马蹄声该从西边传来。他听到的,明明是南面传来的。南面,是大营的方向。庆太子不可能带着伤绕过他和冷月去进攻军营。剩下的可能,只有一个。南面,军营。呵,他还想出这一招,难怪要跟着他来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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