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只手回握住他，坐在他旁边的金丝软垫上，说：“宁儿在这儿陪大哥，不走。”

沈霖就那样攥住她的手，一语不发。过了半响，她感觉到他的怒气消了，听到他说：“怎么这么早就起了？”沈霖看她眼底乌青，想来这几天为了照顾他没怎么休息。

“还不是兰儿说你生气了，让我来劝。”她半是责怪地说。这两天劳心劳力的，好不容易睡一个安稳觉还被人吵醒。

“没什么大事。快回去睡觉吧。”他揉着她的头发，说。

沈玉宁挪到他身边，靠在他身上，嘟嘴说：“我都已经醒了哪还睡得着。”她搂住他的左胳膊，抬头看着他俊美的侧脸，说：“大哥，如果是为了宁儿的事，我回青城就完了，不必为了我和他们为难。”

“胡闹。”他不认同的说，把她搂在他的怀里，“你是我的女人，我自该保护好你，岂能让旁人欺负。你就安心地在我身边待着，我会让那些人闭嘴的。”

她是他的女人。沈玉宁心里甜蜜蜜的，嘴角止不住地向上翘着，乐开了花，忍不住地在沈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轻声说道：“大哥，我爱你。”

“小傻瓜，我也爱你。”他和她的额头抵在一起，大手抚上她的后脑，另一只手和她食指相扣，紧紧地握在一起。

“等到班师回朝，我便请皇上赐婚，怎样？”沈霖松开她的头，和她对视着，说。

“真的？”她眼睛一亮，惊喜地看着他，马上眸光又暗了下去，低下头说道：“可是，爹不会反对吗？”

她感觉到沈霖握住她的手一僵，声音凝滞了一下，说：“我有三皇子的支持。只要这次可以大胜，皇上奖励三军，你爹也无话可说。”

真的会这么顺利吗？沈玉宁觉得沈霖的话太美好，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果然，她的预感再一次成真了。

沈玉宁早上被阵阵鸣鼓声吵醒，兰儿伺候她梳洗完，她问道：“大哥呢？”

“少爷在点将台。京城和氐人国的谈判失败了，少爷接到消息，打算亲自率一支精锐和氐人国太子的精兵硬碰硬。”

大哥这是疯了吗？就算他想先先发制人，也不用正面交锋啊。“冷月呢，他怎么说？”

“冷公子任左军统帅，协助少爷。哎，小姐去哪儿啊。”兰儿说着，就见沈玉宁一掀帘子跑了出去。

这边点将台上，沈霖一身玄色铁甲，手执长剑，看着台下的大军，正色说道：“今日京城来信，氐人国不同意圣上的提议。我们是永安国最精锐的士兵，我们的使命就是维护永安的安宁。现在，到了我们拼命地时候。为了我们的家人免受外族的欺辱，为了不辜负圣上的期望与嘱托，兄弟们，大破氐人国！”

话音落，下面的士兵振臂一起高呼“大破氐人国！”声音震天，穿透她的耳膜，轰轰鸣响。沈玉宁听到几万人齐声的呐喊，也激动起来。那一刻，她真的有一种为了永安国而拼命的想法。

“出发！”沈霖一声令下，士兵列队整齐地走出军营。

“大哥！”沈玉宁还是没有忍住，喊道。她躲在点将台的后面，沈霖循着声音，看到她，走过去，说：

“宁儿，我出征去了。”沈霖紧紧地抱着她，头盔上的露水贴在她脸上，若不是有些凉意，她会以为那是沈霖的泪。

“我等你。”

“保重。”他松开她，替她细心地擦拭掉溢出眼眶的泪水，嘱咐道：“离傅祁默远一点。有什么事拿不准主意就找青玄。”

“我知道。”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塞到他手里，说：“这是我自己缝的。不太好看，你不要嫌弃。”

沈霖欲再说什么，看到冷月正策马过来，急急把香囊收好，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沈玉宁，直奔着已经集结的队伍而去。

他不敢再徘徊，哪怕再多待一秒，他都会舍不得。他选择自己亲自领兵和庆太子交战，是放手一赌，赌注是他的命、她的幸福。这赌注太大，然而他只有这一条路。

追风阁的消息，庆太子手下的一万精兵全都是死士。一万死士，这在永安是想都想不到的。一个死士便可以抵十个普通的士兵。除了他自己，放眼军中，没有人可以和庆太子抗衡。即使是冷月，他虽然武功比自己高，但他从来没有带过兵。他十五岁就跟着上阵杀敌，对氐人国，这军营里不会有人比他再了解。

沈玉宁目送着沈霖离开。她相信他，一如以前，完完全全的信任。她等着他，等着他凯旋。那个香囊，她缝了又拆，足足绣了五遍。她希望，那个香囊可以保佑他平安。她没有伟大到为了永安国而怎样，她只是记挂着他的爱人。

沈霖本来的计划是七天打一场闪电战。等到第七天，仍是没有一点消息。头几天沈玉宁还能收到冷月的飞鸽传书，从前天起，冷月和沈霖她都联系不上了，只知道冷月已经到了预定的位置。

“青玄。”

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眼前。

“你知道大哥的行军路线吗？”她走到沈霖常用的沙盘前，问道。

“少爷曾经和青玄说过一次。少爷从十瀑口，经过千丈崖到氐人国的大营，冷庄主走寒冰渊到天镜峰，最后到莲峰的山脚两军会合。”

沈玉宁看着青玄所指的方位，暗火堂的总部在千丈崖的旁边。千丈崖是天山最陡峭的地方，一个失足就会摔得粉身碎骨。一般人决计想不到走这条路。冷月那条是最常规的路。莫非大哥的意思是让冷月牵制住庆太子的主力，然后率一支精兵偷袭？

“小姐，少爷这次没有带贾都司。有些事小姐可以问他。”青玄见她沉思，说道。

沈玉宁听到这个名字就没什么好感。不是她不待见他，他上那道折子分明就是看不起她。

“你可知道大哥为什么没带上他？”

“贾都司之前两次出征氐人国，都在天山迷了路。这里四处都是雪山，迷路也是常事。只是这次遇上的是庆太子的队伍，一兵一卒都很重要，没有多余的兵力可给贾都司迷路用。”青玄的话说得丝毫不留情面。沈玉宁听了一乐。

她本想见贾任毅一面，想了想，还是算了。他现在一定以为大哥是因为他参了她一本，大哥心生嫉恨才让他留在军营。她去见他，只有当出气筒的分。

沈霖带着一万五千人悄悄躲在氐人国的军营外，避开了暗哨。他抬头，看着这晚的夜空。一弯明月被乌云遮住了大半。月朗星稀，少数有几颗星偶尔闪烁着。这是个偷袭的绝好机会。想到这儿，沈霖有些自嘲。庆太子，你没做成的事，今天被我抢先了。他在地上用剑草草画了一幅军营的方位图，叫来吴乐和左辉青两位都司，说：

“庆太子的营帐在最中心。我刚才看了一下，他们基本都睡下了，只有几个人守夜。吴乐，你从这一万五千人里跳出御马最好的两千人，造出声势来，尽可能多地把敌军引到冷月那边。记住，只要引出就好，不要恋战，把他们交给冷月解决。最好，可以引走一半的兵力。”

“是。”

“如果庆太子很警惕，追出去的兵力不到一半怎么办？”左辉青问道。

“阿青，我留给你三千人，如果两个时辰之后我还没有回来，你就带着这三千人去支援月。”沈霖用手抹去地上的地图，说。

“大哥，不不能抛下你不管，更何况你只给自己留了一万人，这是羊入虎口啊。”左辉青说道。

“阿青，”沈霖严肃地说，“你若还当我是你大哥，就不要多说了。”

“大哥，我是不会同意的。你执意如此，我便现在自己了断。”左辉青把剑比在自己脖子上，说。

“你敢！这是在打仗，难道你想违抗军令吗？”沈霖怒视着他，说。

吴乐见势头不妙，抢下左辉青手里的剑，劝道：“左兄，沈将军这样总是有自己的道理。我们做手下的，应该无条件地信任他。军心，才不会涣散。”

左辉青冷静下来，低着头，说：“大哥，我错了。大哥放心，青定不会让大哥失望。”

“不是不让我失望，是为了兄弟们。”

左辉青猛然抬头，目光清明，说：“青懂了。”

三人站起身。吴乐先点了两千人，骑马直奔氐人国的军营。

“青，你找人同时敲五面军鼓。一定要用最大的力气，鼓敲坏了也没关系。还有，放出马群，帮吴乐造出声势。”

转眼间马群的嘶鸣和鼓声已响彻漆寂的夜空。沈霖看着军营中亮起一盏盏的火把，鲜明的火红色燃亮了整个夜空，硬生生把整片天空撕成两片。

“糟了，大哥，他们只追出来三千人。庆太子也太能沉住气了。”左辉青担心地说。

沈霖早已猜到这个结果。这才符合庆太子的脾气。若是他的这点小把戏能骗到他，那也不是能以一己之力抵抗永安国这么久的人了，也不配做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