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宁天刚蒙蒙亮就起来了。她伸了个懒腰，见兰儿和碧婉都没起，自己随手披了件衣服，稍微梳洗打扮了一下。说来也奇怪，平时她睡到日上三竿仍是觉得困，今天特别精神。几步路一走，沈玉宁觉得自己可以用身轻如燕来形容了，走起路来轻飘飘的。

她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本是想去厨房找点吃的东西，却在厨房里看到了钟离风。

“离风？你怎么在这儿？”她隔着老远就见厨房上飘着袅袅炊烟，没想到竟然是他。

“你在熬药，有谁生病了吗？”沈玉宁走近，看到钟离风正在看着药罐。问道。

“没什么，近来嗓子有点不舒服，就叫大夫开了个方子。”钟离风一边低头扇着炉火，一边说。

“不对。”沈玉宁仔细闻了闻飘散的药味，觉得不对，说，“这里面分明有止血化瘀的药材。我学过医的，你骗不了我。快告诉我，是谁要用这药。”

“这真的是我的药。宁儿，这是我的老毛病了，没什么大事。”钟离风轻描淡写地说。

“你过来。”沈玉宁扯着钟离风的袖子，把他拽起来，不容他挣扎，一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宁儿......”钟离风无奈地叫着。他就是不想被她知道才这么早起来熬药的，没想到还是被她碰上了。以她的性子，一定会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他该怎么解释？

果不其然，沈玉宁松开手，眉头紧锁，问：“你这伤至少有五年了，冷了热了都有问题，难道真的没有解决的办法了吗？”钟离风的伤在肺上，气血有亏，时节一换就容易咳喘，厉害的话连呼吸都可能受到影响。

“没办法。该请的大夫都请编了，连宫里的御医也看过，都说只能慢慢调养，跟没说一样。反正这些年下来也习惯了，好不好都一样。”钟离风坦然地说。

沈玉宁打开药罐盖子，那勺盛了一口，好苦。她在厨房翻了半天找到蜜饯，吃下好几个才缓过来。钟离风真是太能忍了，这么苦的药他竟然也喝得下去。

她等嘴里的苦味散了，咂舌说：“或许我能找到办法。不过你好歹也是一家之主，能有谁把你伤成这个模样啊？”

“家主也不是生来就定的。钟家的事你也知道不少，应该能想到有多少人觊觎着我的位子。人啊，一碰到权利，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钟离风想到那时候每天在刀尖上的生活，不由得苦笑一声。“算了，不提也罢。”

钟离风见药熬好了，倒到碗里，面不改色地一口气灌了下去，看得沈玉宁眼珠子快瞪了出来，说：“这药这么苦，也没什么效果，你还喝它干嘛。”

“反正也没什么坏处，就当是安慰自己吧。”钟离风一边收拾药罐，一边跟她说，“别看我是家主，这种小事还是要自己动手的。一来药这种东西太容易被人动手脚，二来要给别人‘我不端架子’的感觉。管理钟家这种大家族，威严是一方面，做给那些不安分的人看的。更重要的是要让下人们和你没有生疏感，让他们真正信任你，才能忠心地替你干事。”

沈玉宁认认真真的听着，只当钟离风是为了她日后接任家主做的铺垫，却没想到派上大用场。

“对了，大哥昨晚把他的内力给了我一些，说是我练暗器没力量，真的吗？”沈玉宁看到钟离风吃药，想起来问。

“他真的舍得。”钟离风感叹道，说，“一会儿你去院里练一下我看看。”

出了厨房就是一小片绿地，成片的槐树长在嫩绿的草地上。

沈玉宁对着五丈外一颗古树，胳膊一挥。觉得似乎梅花镖飞出去的速度比以前快了不少。她跑过去，见梅花镖没入树干，她使了半天劲也没拔下来。

钟离风见她这么轻松就成功了，觉得沈霖真是疯了。沈玉宁身上，至少有他十年的内力。他的内力深厚精纯，是上等心法练出来的，沈玉宁稍微连一连就能跻身一流高手。沈霖啊沈霖，就算你真的想保护宁儿，也不必废了自己一半的武功啊。现在的你，只怕连我都打不过。你是个傻瓜，我也是。只是你傻得彻底，让我佩服。为了宁儿，我没有勇气把自己一半的内力给她。这一点，我就输了。

“想什么呢？”沈玉宁喊了钟离风两声，见他在出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才成功的把他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的心神拉回来。

“没什么。有沈霖给你的内力，防身用足够了，好好练练的话说不定你能成为江湖上慕容云汐之后的另一个传奇呢。”

“你也知道她。”她说。

“她和凤洛的事那么轰动，连寻常百姓家都在讲他们的故事，有谁不知道呢。唉，真不知道让你学武是不是对的。”钟离风想到云汐的悲剧，突然有些后悔。慕容云汐是个绝世美人，也绝顶聪明，只是在爱情面前迷失了自己。她若只弹得一手好琴，能凭着醉香楼第一花旦的位子安安稳稳的过好余生。偏偏她又会武，偏偏她遇到了凤洛，那个谜一样的男人。宁儿现在的琴技和云汐不相上下，武功也没差多少。一切一切，和当初的云汐太像了。他怕她会步上云汐的后尘。

“反正我都已经学了。后悔也没用。”她想得没钟离风那么深，只当多了一项保命的技术，半开玩笑的说。

“但愿如此吧。”钟离风轻声低语着。

两个人一路沉默无语地回到各自院子里，在岔路口分开。她一直梗在心里的一句话还是没说出来。她想说：云汐，你介意我踏着你留下的足迹走过吗？从她知道慕容云汐这个名字起，她一直很好奇，这是怎样一个女子。她屈从于命运，却努力伸出翅膀逃离。她飞蛾扑火地爱上一个人，却最终在爱情的火焰里化为灰烬。她和凤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成为民间茶余饭后的谈资，她自己留下一个个让人惊叹的故事。云汐，慕容云汐。她倒很想体会一下，那是什么感觉。